第二章 烽火狼烟

历史上的红寺堡，西通西域，北连大漠，“襟带西凉，咽喉灵武”，是古灵州通往原州、长安以及关中走向塞外的重要通道之一。由于此地草原广阔，水草丰美，从而形成了一个多民族生息繁衍的流徙地带。汉时界匈奴，唐时临突厥、近吐蕃，宋时归入西夏，为诸多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侵掠固原的必经之地，是宁夏古代重要战场之一，军事地位突出。西北众多少数民族与中原王朝军事力量在这一地区展开频繁的激烈碰撞。匈奴嘶鸣的战马，突厥雄浑的呐喊，党项雪亮的铠甲，都曾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波澜壮阔的历史印迹。因红寺堡所在地区曾一度为军事要塞，它的得名源考以及现存的几座旧城遗址，都蒙上了厚重的军事色彩。

第一节 军事纪略

先秦时期，今红寺堡地区先后为“荤粥”“鬼方”“犬戎”“匈奴”等族游牧之地。东周之后，以义渠戎为代表的西戎诸国在中国西北地区兴起。秦躁公十三年（公元前430年），义渠戎兴师伐秦，在洛水一带大败秦军并深入到秦国腹地渭水一带，两国相持局面维持了近百年时间。当时今红寺堡地区生活有义渠戎和朐衍戎（活动范围以盐池为中心）。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义渠戎国内乱，被秦国发兵所灭后，秦在义渠地区设置北地郡，治所在今甘肃宁县，辖今甘肃庆阳、平凉地区和宁夏固原地区及盐池等地。公元前3世纪时，活动于蒙古大漠和草原上的匈奴势力日渐强大，开始不断大举南下占领河套地区。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于公元前214年派大将蒙恬统兵30万北击匈奴，夺回河套地区，今红寺堡地区纳入秦国版图，为富平县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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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匈奴军队攻掠西汉王朝长达80年之久，今红寺堡地区在当时成为防御匈奴南下的前沿。文景之治后，汉朝国力增强，展开了对匈奴的反击。骠骑将军霍去病出甘肃庆阳，渡黄河，越贺兰山，在今黑河（弱水上游）流域同浑邪王、休屠王的军队展开激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将河西走廊地区纳入汉朝版图。匈奴浑邪王率众降汉，汉廷在北地、朔方、陇西、上郡、云中黄河以南地区设5个属国，置“属国都尉以统之”，安置投降的匈奴浑邪王残部。北地郡三水县城即位于大罗山东侧脚下（今宁夏同心下马关镇北红城水上垣村古城），汉廷在三水县城设北地郡属国都尉，负责安置匈奴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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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篡政之后，天下大乱。安定郡三水县左谷人骑都尉卢芳与三水属国羌胡数千人起兵反抗王莽政权，三水（今宁夏罗山地区）豪杰立卢芳为上将军、西平王，卢芳遣使节与“西羌、匈奴结和亲”，史称“卢芳割据”。东汉从汉安帝时起，羌族发动三次大起义，延续近60年，今红寺堡地区的“羌”“胡”族亦参与起义。永初二年（108年），羌族起义军首领、先零羌豪滇零大败东汉征西校尉任尚后，率起义羌民向北出击至北地（今宁夏吴忠市利通区西北），被羌人拥为天子，在北地称帝，建立政权。滇零集结诸羌数万人，起义遍及安定、北地、上郡，威震三辅。三次羌族大起义使羌族势力与东汉王朝两败俱伤，战争带来了惨烈的破坏，“千里一片荒凉”“草原上白骨相望”。

西晋时期，河西鲜卑秃发部联合诸胡，围困晋军于大罗山一带，大败西晋凉州刺史牵弘兵，尽占晋秦、凉之地。隋朝红寺堡地区属灵武郡鸣沙县，屡次遭到突厥侵扰。唐代，在大罗山东麓安乐州曾经安置了吐谷浑部众，东皋兰州（今宁夏红寺堡盆地）是铁勒九姓侨居之地。唐中后期，吐蕃与唐军反复争夺拉锯于今罗山、牛首山一线，战火连年不息。

灵州之皋兰州为唐中兴名将浑瑊之先祖及后裔长期居住之地。据《新唐书》载：“羁縻州，唐兴，初未暇于四夷，自太宗平突厥，西北诸蕃及蛮夷稍稍内属，即其部落列置州县。其大者为都督府，以其首领为都督、刺史，皆得世袭……东皋兰州，以浑部置，初为都督府，并以延陀余部置祁连州，后罢都督，又分东、西州，永徽三年皆废。后复置东皋兰州，侨治鸣沙。”《旧唐书》载：“（贞观）二十一年，契苾、回纥等十余部落以薛延陀亡散殆尽，乃相继归国。太宗各因其地土，择其部落，置为州府：以……多览葛为燕然都督府……浑部为皋兰州……凡一十三州，拜其酋长为都督、刺史，给玄金鱼以为符信，又置燕然都护以统之。”《旧唐书》又载：“贞观二十年，南过贺兰山，临黄河，遣使入贡，以破薛延陀功，赐宴内殿。太宗幸灵武，受其降款，因请回鹘以南置邮递，通管北方。太宗为置六府七州……以多览为燕然府……浑部为皋兰州……东北俱罗勃为独龙州。于故单于台置燕然都护府统之。”《旧唐书》还载：“（贞观）二十年，铁勒归附，于州界置皋兰、高丽、祁连三州，并属灵州都督府。永徽元年，废皋兰等州。调露元年，又置鲁、丽、塞、含、依、契等六州，称为六胡州。开元初废，复置东皋兰、燕然、燕山、鸡田、鸡鹿、独龙等六州，并寄灵州界，属灵州都督府……燕然州寄治回乐县，突厥九姓部落所处，户一百九十，口九百七十八。鸡鹿州，寄在回乐县界，突厥九姓部落所处，户一百三十二，口五百六十六。鸡田州，寄在回乐县界，突厥九姓部落所处，户一百四，口四百六十九。东皋兰州，寄在鸣沙界，九姓所处，户一千三百四十二，口五千一百八十二……”

从历史资料记述与今红寺堡及周边地形可推断，红寺堡地区北有唐代回乐县的鸡田、鸡鹿二州（今宁夏吴忠市利通区西南），东有燕山、独龙等二州（今宁夏盐池县惠安堡地区），南有唐代鸣沙州之安乐州（今宁夏同心县下马关地区），西有鸣沙州（今宁夏中宁县鸣沙镇）。加之，红寺堡南有罗山、西有烟筒山、北有牛首山三山所围，其地形本身固定了皋兰州的范围。因此，唐代灵州之皋兰州即今红寺堡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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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由于地接灵州，红寺堡地区为汉、党项、回鹘、吐蕃各族势力的连接点，因而成了军事上的拉锯之地，战事频繁而惨烈。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进士张舜民随军征灵州时，曾写下了“青铜峡里韦州路，十去从军九不回。白骨似沙沙似雪，将军休上望乡台”的凄凉诗句。此次北宋与西夏之战，灵州城下十多万宋军，幸存者仅有1.3万人。

明代红寺堡为庆王牧场，畜养牛马成千上万，每年八月秋高气爽，宁夏中南部的五谷也已成熟，六畜正肥壮，鞑靼各部便集中优势兵力，突破河东边墙防线，纵马驰骋于水草丰美、牲畜繁盛的铁柱泉、惠安堡、韦州、下马关一带，甚至南下固原、隆德以及更南的地区，进行大肆掳掠，朝野震动。为防御鞑靼各部的劫掠，明廷在今宁夏中部构建了长城与军堡、烽燧、墩台、关隘等为一体的纵深防御体系。弘治十年（1497年）明军于红寺堡设伏，大破鞑靼。明正德二年（1507年）筑红寺堡，领烽堠15座，置操守守卫。在罗山脚下的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曾经走出了许多声威赫赫的大明戍将，“身率三军，决胜千里”的兵部尚书王越，跨贺兰、越长城，深入漠地追击残元的大都督沐英，一个个豪情壮志，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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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顺治四年（1647年），王一林在罗山杀死清军参将张纪，率众起义，举起了反清大旗。

1936年夏天，西征红军右路军红十五军团七十五师进入宁夏后，攻克下马关，拔掉了马鸿逵设在陕甘革命根据地边缘的一颗钉子，解除了西征部队的后顾之忧，打开了根据地与宁夏的通道。

第二节 红寺堡源考

我国多有含“堡”字的地名，部分地名由来与古代战事中屯兵驻守的“堡垒”有关。古代驻军搭建军事防守用的建筑物废弃之后，边民为避战乱、最大限度地获得保护，多置家于堡垒附近，久之则形成规模大小不等的集镇。随着战略地位的变更，大多军事要塞在撤离后，原址附近的集镇因人口集聚得以保留，并多以原军事堡垒之名为其名，部分地名中的“堡”字读音也从“保”音变为更具民居气息的“补”音。

明朝时，整个宁夏地区战争非常频繁，明与残元势力的战争此起彼伏。水草肥美、草原广阔的“小河套”红寺堡，成为鞑靼沿清水河南下袭击固原的必经之地。边患的加剧，使红寺堡成为屯军防守之地，在古代宁夏南北通道上的重要战略地位日益凸显。三边总制杨一清在正德元年（1506年）提出“花马池东路虽有守御千户所之设，然兵力单薄，而兴武营相去已远，有警猝难救援”，遂有将周边的鸣沙州堡、韦州堡、下马关等连成一个有效的防御体系来御敌侵略的构想，于是在奏明朝廷后修筑了红寺堡。据《嘉靖宁夏新志》记载：“红寺堡，东南至韦州七十里，西南至鸣沙州七十里。弘治十四年（1501年），套虏举众寇固原，往返必经之地。弘治十七年（1504年），指挥仇钺伏兵破虏于此。正德二年（1507年），总制、右都御史杨一清奏委指挥郑廉筑之，周回一里五分，置旗军四百一十七名，操守官一员，管堡官一员，领烽堠十五。”这样，一座古城堡呈现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红寺堡之名，自明代开始，一直沿用到今天。

目前，学术界关于红寺堡得名缘由的论述中，认可度较高的说法为红寺堡之名源于“红寺”，明正德二年（1507年）建堡之后，以“红寺”之名为命名依据，称“红寺堡”，并沿用至今。宁夏大学教授白述礼认为，据《朔方道志·镇戎县》中“附旧志所载圮废公所：红寺、韦州等各有仓，今皆废”的记载，在明正德二年（1507年）第一座红寺堡古城创筑以前的弘治年间，已经有“红寺”记载，确证当地早就已经有古寺庙——红寺。此外，宁夏镇人张嘉谟撰《帅府提名碑》有这样一条记载：“我朝受命是方者……能有所建垂，此又不可以寻常论矣。如……勇敢而成功红寺者，李祥。”记载了红寺堡城建成前两年的弘治十八年（1505年）二月发生的战事，即宁夏总兵李祥组织的委派指挥仇钺，在“红寺”附近成功地切断套部小王子掠固原归路，击败小王子的战役。《明实录》也记述此次战事：“虏围灵州久不克，因解去，散入内地四掠，指挥仇钺设伏要其路，总兵官李祥复督诸军驰援，战走之，斩首三十二级，获战马六十四匹，追回被虏男女十一人、驼马驴骡牛羊三千六九十四匹。” 由此可推断，红寺堡之名起源于明代以前的古寺庙“红寺”，后因在此筑城防守，遂有“红寺堡”之官方名称。

另据宁夏考古所研究人员从明代红寺堡古城遗址附近出土的西夏古钱币推断，重视州城堡寨建设的西夏，极有可能在重镇韦州与鸣沙之间的东南边缘红寺堡设置一座堡寨，明代只是在荒废和破烂的旧城基础上做了重建。

第三节 草根下的旧城

宁夏的长城、堡寨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早在战国时期，秦国就已经派兵修筑长城驻防。此后，几乎各朝都在宁夏屯垦驻防，修筑寨堡、长城等城防工事。时至今日，仍有不少遗迹留存。在明代宁夏的诸多堡寨中，红寺堡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它经历了建造、迁徙、重建、毁坏、废弃、荒漠覆盖等不同遭遇后，如今仅存不太清晰的残貌和为数不多的附属设施残址。它们与其他古遗址一道，共同见证了红寺堡甚至整个宁夏地区在古代的军事战略地位和兵戈铁马的历史遭遇。

红寺堡旧城

明武宗正德元年（1506年），杨一清被任命为三边总制，总制陕西、甘肃、宁夏三镇军务。上任之时，三边“边患惨烈，空前绝后”。为扭转局势，到任之后，杨一清筑边墙、练兵士、兴屯田、明号令，使边关将士士气大振。正德元年（1506年）九月，杨一清上奏皇帝，奏言：“陕西各地惟宁夏花马池至灵州一带地理宽漫，城堡稀疏，兵力单薄，虏入甚，为庆、固原、平凤、临巩等内郡治忧。”为加强三边防务，即请“整饬韦州，以遏外侵”。正德二年（1507年），杨一清同时奏建灵州所属两个城堡：在灵州东面套部入境的最前沿防线，距红山堡西仅二十里之地，筑横城堡，在灵州南面没有设防，套部进犯固原往返必经之地的韦州西南、罗山之西侧的红寺附近筑红寺堡。正德皇帝批准之后，明代著名边将、宁夏总兵郑廉积极筹措，命军士、民工，日夜奋战，终于在罗山西侧脚下、徐斌水之东北筑建红寺堡，成为防止套兵入侵的重要军事堡垒。史载红寺堡城“周回一里五分。置旗军四百一十七名。设操守官一员、管堡官一员。领烽堠一十五：黑山墩、小罗山墩、阎王扁墩、四十里坡墩、石板泉墩、水圈二墩、荒草岭墩、韩麻籽炖、红丝儿炖、两家泉炖、哄劝炖、砂从沟炖、库水沟炖、察加崖炖、白疙瘩敦”。嘉靖十六年（1537年），此城存在了30年之后废弃，迁于边内。此城今被称之为旧红寺堡城，位于徐斌水西北、新庄集南偏东50余公里之处的旧寺堡子村，为第一座红寺堡古城，已有507年的建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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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水新边（新红寺堡）

红寺堡修筑之后，对南北防御体系的加强虽然也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但堡势孤悬、不宜固守，总督陕西三边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天和奏请明廷：“……西路自徐斌水至黄河岸六百余里，地势辽远，终难保障。今红寺堡东南起徐斌水至鸣沙州河岸可百二十里，总兵任杰议于此地修筑新边一道，迁红寺堡于边内，撤旧墩军士使守新边。舍六百里平漫之地，守百二十里易居之险，又占水泉数十处，断胡马饮牧之区，而召军佃种，可省馈饷，计无便于此矣。”“新边”的设计符合防御的实际需要，从徐斌水起，沿红柳沟西岸以沟为堑修筑，把沟沿的缓坡削为立崖，终点在鸣沙州。在红墩到大河子水的开阔处打了土墙，挖了沟壕。嘉靖十六年（1537年），徐斌水新边筑成，全长62.5千米。

新边筑成后，原红寺堡由此迁移到了新址，《皇明九边考》称之为新红寺堡。史载：“新红寺堡直北稍东，总制刘天和新筑横墙二道，以围梁家泉；直北稍西，旧有深险大沟一道，受迤东罗山之水，流于黄河，长一百二十五里，总制刘天和堑崖筑堤一百八十里五分，筑墙堡一十六里八分。自大边至此，重险有四道矣。”新红寺堡位于此深险大沟西面，而旧堡坐落在深沟东侧。刘天和利用这条深沟部署防御线，在深沟东岸营造两道土墙，围护梁家泉等水头，防止牧骑占据。同时将深沟西崖坡大加铲削，使之壁立如城。新址周围“周环旷阻，有地数百亩，水泉数十处，草木繁茂”, “虏入寇必休于此，呼为小河套”，地理优势明显，生态环境保存较好，更适宜于屯垦和生活。新红寺堡的筑成，对拱卫三边制府驻地的固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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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寺堡仓城

红寺堡新城建成24年之后的明嘉靖四十年四月十四日巳时，即1561年7月25日上午10点到12点，宁夏中卫东发生7.3级地震。“山西太原、大同等府，陕西榆林、宁夏、固原等处各地震有声，宁、固尤甚，城垣、墩台、房屋皆摇塌。地裂涌出黑黄沙水，压死军人无算，坏广武、红寺等城、兰州、庄浪天鼓鸣”, “城舍倾十之八九，死人大半”，韦州康济寺塔顶四级也倾塌。第二个红寺堡古城被特大地震震毁无法使用，完全荒废，无法守卫，只好在今红寺堡开发区红寺堡镇兴盛村北1公里与“新寺堡子”直线距离约4公里之处另建仓城，内城储粮草，外城驻军。当地老百姓称之为“旧城”或“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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