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厚土之恋

红寺堡，罗山脚下这片神奇秀美的土地，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承载和书写了千百年来各族先民披荆斩棘、拓荒垦殖、繁衍生息的壮美史诗。汉唐以来，这里逐渐成为中原王朝与漠北少数民族逐鹿杀伐的舞台，唐弘化公主和亲吐谷浑、明庆王魂寄大罗山……探寻红寺堡一个个历史人物的足迹，更加印证了这片土地独有的文化底蕴、神奇瑰丽的地域风情和特殊的人文魅力。

第一节 弘化公主

罗山脚下的安乐州（今红城水，辖今宁夏同心河东、红寺堡、盐池部分地区），唐代最早的和亲公主弘化曾在此生活了26年，为促进唐王朝与各少数民族共同繁荣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皇家玉女

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唐高祖武德五年（622年）出生于唐王朝宗室之家，为高祖李渊的弟弟淮南王李道明的女儿，太宗堂妹。作为唐高祖李渊的亲侄女，她是唐朝和亲公主中与皇帝血缘最近、地位最高的一位公主。弘化容貌绝美，秀外慧中。《大周故弘化公主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中赞曰：“大长公主，诞灵帝女，秀奇质于莲波；托体王姬，湛清仪于桂魄。公宫禀训，沐胎教之宸猷；姒幄承规，挺璇闱之睿敏。”

唐朝共有16位公主与7个不同的少数民族实现和亲，真正出自皇家的有6位，其余都是用宗室女、宗室外甥女及功臣女顶替。太宗朝和亲公主共有2位：弘化和文成。弘化，为大唐第一个和亲公主。

公主和亲

吐谷浑本是我国古代少数民族，最早居住在我国东北地区，后徙居西北。大约在唐龙朔三年（663年），徙居凉州（今甘肃武威）、灵州（今宁夏同心），为唐藩100余年，至贞元后，其封嗣渐绝。唐王朝建立不久，横亘在西域路上的吐谷浑联合西突厥，控制西域各小国，经常侵扰唐的边境，袭击来往商人，阻绝中原与西北边疆政治、经济、文化的联系，也阻碍了中国和中东、欧洲各国经济、文化的交流，使丝绸之路不能畅通。唐太宗李世民一方面派大将李靖、侯君集等大举兵戎，用武力攻击吐谷浑，迫使其投降；一方面采取和亲政策，用以安抚、团结吐谷浑部众。

635年，燕王诺曷钵继承王位，但内部不稳，唐太宗派侯君集率军队到吐谷浑安抚吐谷浑部众，让他们接受诺曷钵的统治。636年，唐朝封其为“河源郡王”，授予“乌地也拔勒豆可汗”。637年腊月，诺曷钵亲赴唐都长安，晋谒太宗，并请婚。太宗诺，并以宗室女弘化公主许之。

贞观十三年（639年）冬，诺曷钵到长安迎娶公主。翌年二月，唐太宗遣左骁卫将军、淮阳王李道明及右武卫将军慕容宝携带大批物资护送弘化公主入吐谷浑与诺曷钵成婚。弘化公主入吐谷浑，是唐朝将公主嫁于外蕃的开端，也是中华民族团结史上的一件大事。嫁于诺曷钵的弘化公主将中原先进的文化、生产工具、籽种以及工匠带到了高原边陲，为繁荣和发展边陲少数民族的经济、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把汉族人民和吐谷浑族人民友好关系的纽带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唐朝与吐谷浑和亲后，古丝绸之路甘青段的畅通与安全得到了有效的保障。贞观十五年（641年），即弘化公主下嫁的第二年，唐太宗以宗室女文成公主嫁给了吐蕃王松赞干布，从而也进一步密切了唐与吐蕃的关系。

◎小视窗

成功平叛

弘化公主不仅聪明贤惠，而且具有超人的胆略。她入嫁吐谷浑后，吐谷浑和唐朝的关系进一步密切了，却引起了吐谷浑国内不少大臣的不满。贞观十五年（641年），吐谷浑丞相宣王和他的两个弟弟密谋在祭山活动中劫持诺曷钵和弘化公主并投奔吐蕃。弘化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惊慌，她飞身上马，和诺曷钵一起带着少量亲兵，连夜向鄯城（今青海西宁）奔去，并在鄯州刺史杜凤举的帮助下一举粉碎了宣王的阴谋，诺曷钵重新掌控了吐谷浑。唐太宗知道后，立即派遣民部尚书唐俭持节慰问嘉奖。这次平叛成功，可以说机智果敢的弘化公主厥功甚伟。

入朝归宁

唐高宗即位后，吐谷浑依然保持着与大唐的友好关系。永徽三年（652年），弘化公主申请入朝归宁，高宗李治派骁卫大将军鲜于匡济迎接。弘化公主成为唐代远嫁边疆民族的15位公主中唯一回过娘家省亲的公主。同年十一月，诺曷钵与弘化公主至长安拜见高宗，为其长子苏度摸木请婚，唐高宗以宗室女金城公主许之，并封苏度摸木为左领军卫大将军。苏度摸木逝后，弘化公主又带领次子闹卢摸木来唐朝请婚，高宗又以宗室女金明公主妻之。

武则天时，赐弘化公主武姓，并改封为西平大长公主（西境太平之意）。

国破内迁

唐吐关系的亲密受到吐蕃的极大妒意，吐谷浑之臣素和贵有罪，逃奔吐蕃，具言吐谷浑虚实，吐蕃发兵大举进攻吐谷浑都城伏俟城，大破之，顷刻之间，吐谷浑王国土崩瓦解。诺曷钵与弘化公主只得率数千帐弃国奔逃至大唐凉州（今甘肃武威），归附于唐，吐谷浑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权亦不复存在。

咸亨元年（670年），大唐派大将薛仁贵率10万之众击吐蕃，意图通过帮吐谷浑复国来牵制吐蕃，缓解西北边陲及西域的紧张局势。终因将帅不和、指挥失误，薛仁贵被吐蕃大败于大非川，吐谷浑仅存国土全部沦陷。复国无望，无奈之下，诺曷钵与弘化公主尊高宗谕迁到鄯州（今青海乐都）大通河之南，但经常受到吐蕃骚扰。诺曷钵以吐蕃势盛，难以安居，遂向唐朝提出内迁要求。

咸亨三年（672年），唐高宗诏命苏定方为安置大使，迁吐谷浑部众于灵州，在今罗山脚下的红城水置“安乐州”, “欲其安且乐也”，诺曷钵任刺史，管辖今同心河东、红寺堡、盐池部分地区。此后，又置长乐州（今宁夏同心韦州）。慕容氏自咸亨三年（672年）在安乐州任刺史至慕容复死后“停袭”，共袭封六世126年。

魂归他乡

弘化公主自18岁与诺曷钵成婚，在吐谷浑生活了58年的时间，其中在罗山脚下的红城水居住了26年，为民族团结事业贡献了毕生心血。武则天圣历元年（698年）五月初三，弘化公主病逝于红城水，享年76岁。其灵柩于次年三月运抵凉州，葬于今武威市城南20公里的南营乡青嘴喇嘛湾。喇嘛湾是青藏高原与河西走廊的交接之地，向南翻越祁连山便进入青海境内，即吐谷浑国；向东直通大唐。这里峰峦起伏，峡谷纵横，大水、冰构两条大沟湍流急下。新中国成立后，在两水汇合处建起了水库，弘化公主墓就坐落在水库对面的山冈上。

第二节 大明庆王

罗山东麓，明庆靖王朱栴及其子孙的陵墓，就坐落在这里。北起韦州周新庄村，南至张旧庄村陶庄社，东临张家后庄村，西达罗山东坡，面积30多平方公里的陵区被称作“宁夏明代博物馆”。庆靖王朱栴在宁夏生活了48年，在罗山脚下的韦州建有避暑王府，他把罗山当成理想的避暑胜地，并与红寺堡这片两山一水之间的塞上土地结下了难舍之缘。

帝王胄子

明洪武十一年（1378年）正月初九，朱元璋第16个皇子在应天府（今江苏南京）降生。朱栴号凝真，庶出，母亲为皇妃贵人余氏。朱栴天资聪颖，年仅13岁便被朱元璋册封为庆王，封地为今甘肃庆阳、延安和宁夏北部至中部的大片土地。

庆王天性英敏，好古博雅，学问宏深，长于诗文、历史、书法，其草书“清放驯雅，绝无俗碍，海内传重，视为拱璧”，是明代历史上不可多见的“才子王爷”。他一生尚礼好学，礼敬圣贤，传承教化，在救济苍生中善举不断，被百姓誉为“一代贤王”，名传千古。

庆王就藩

朱元璋称帝后，效仿周朝的封王体制，把不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都册封为亲王。先后有24个儿子和一个重孙被分封至各地，目的是“以同姓制异性”，巩固明朝统治。藩王由国家颁发册封金册、金印。每年的年俸万石，配备文武官员，拥有护卫队，少则3000人，多则近2万人，隶属兵部，有调动地方军队的权力。此外，还有专门的制服、鞋帽、车马、旗帜，形制仅次于天子。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15岁的朱栴按朝廷的就藩制度，离开繁华的金陵古都，前往荒寒偏僻的大西北封地庆州（今甘肃庆阳）。当时庆州久经战火，人口稀少，土地荒芜，经济发展缓慢，朱元璋就允许庆王沿着当年西夏的灵州大道北到韦州就藩，其封地包括同心城、下马关、今红寺堡部分辖区和海原的海刺都。庆王理庆阳、宁夏、延安、绥德诸卫军务，享用延安、绥德两地租赋，每年禄米一万石，后又在韦州设宁夏群牧千户所，专门管理庆王府的畜牧和军马。自此，从逸兴思飞的青年到美髯飞扬的暮年，庆王在宁夏度过了45年守望的岁月，终生未返故土。

结缘罗山

庆王朱栴自庆阳徙居韦州，居之九年。1394年，16岁的庆王与指挥孙继达之女在韦州成婚。600年前的韦州之地“地土高凉，人少病疾，地宜畜牧”，庆王在此建有地下避暑地宫、拥翠亭、东湖和鸳鸯湖，“三月东湖景始饶，水光山色远相招”，在韦州避暑成为他一生最为惬意的一段时期。后来又在韦州巴庄子附近的暖泉建设了王宫。韦州城西二十余里有座“仙佛山”，即罗山，是庆王居韦州期间习武围猎和参禅的绝佳去处。对于罗山的喜爱，庆王的诗作中多有体现：“韦州之西多峻岭，边防也有仙佛境。风送路旁花草香，云横野外山川景。山川秋来最可口，夕阳径照尤宜看。回家欲学王摩诘，淡墨涂抹图屏间。”《朝中措忆韦州拥翠亭》中也真切地描述了他对罗山美景的向往和珍爱之情：“构亭高在古城端，拥翠万山还。四面轩窗高启，关河千里平看。珠帘画栋，金铺文础，与问平安，记得当年雨霁，常时坐对西山。”

朱栴多次游览罗山云青寺（时称“三圣殿”）。他看到蠡山风景秀丽，天高云淡，流水潺潺，松涛阵阵，别有一番风韵，巍然耸立在大漠之中，便将“三圣殿”更名为“云青寺”，沿用至今。

迁居宁夏府

建文三年（1401年）,23岁的庆王按朝廷的命令迁往银川定居。明成祖登基后，立刻开始削弱各个藩王的兵力，剥夺了藩王地方军队的调动权，禁止藩王离开王府，即使出城也要报请朝廷批准。庆王府被迫迁到宁夏府城，此后庆王基本上处于被软禁的状况。他先后两次以“宁夏低卑潮湿，水土不服”等理由上书要求返居韦州城，但均未获准，只允许他每年回去避暑一次。

庆王府迁到宁夏府后，由于宁夏府在西夏灭亡时遭到战火毁坏，百废待兴，王府只能重新修建。庆王便动用了大量人力、财力修建王府，地址在宁夏南熏门内（今宁夏银川市中山南街），萧墙高一丈三尺，周三里，有端礼门、棂星门、承运门3座。内有王宫、东宫、西宫、承运殿、后殿、书堂、迎熏阁、延宾路、忆乐园等建筑。设承奉司、长史司、仪卫司、纪善司、典膳司、典宝所、良医所、审理所、工匠所、典仪所等机构。共有五品官员数十人，仪卫司校尉1120名，其他800多人。先后共设六藩封王王府8座，毁于明末兵火，至清末“基址尚存”。

晚年的庆王曾一再要求回归家乡，每次都被朝廷以“不违祖训”予以拒绝。怀望故土，思念亲人，疾病缠身，让他内心非常苦闷，“风阵阵，雨潺潺，五月犹如十月寒”是他当时心情的真实写照。“水悠悠，路悠悠，隐隐遥山天尽头，关河又阻修。古兴州，古灵州，白草黄云都是愁，劝君休倚楼。”读来让人无限凄楚。

一代贤王

庆王就藩宁夏，勤政不辍，对明代宁夏的政治、军事、经济、历史、文化等方面的发展都产生了深刻影响。在宁夏府大修王府的同时，他组织迁入大量人口，整修水利，大力发展农业、工业、商业等生产，使宁夏各业迅速恢复发展，银川平原呈现一片繁荣兴旺。他还在洪武初年对承天寺（今银川市西塔）进行了维修。先后增筑了殿宇佛阁，修饰寺塔，即“增创殿宇”，史有宁夏府“一塔独存”之说；使西塔成为当时宁夏的八景之一，即“梵刹钟声”之景。在督筑长城、修建园林、加固屯堡、兴修水利的同时，朱栴还创设儒学，编撰史志，为宁夏文化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较大的贡献。庆王府内藏有御赐、抄录、购买、刻板刊印的各种文献书籍。庆王和他的长子在府内镂板刊印了万卷文献：《崔豹古今注》《三元延寿书》《寿亲养老书》《饮膳正要》《毛晃增注礼部韵》……庆王还著有《文章类选》40卷、诗文《凝真集》18卷、《集句闺情》1卷。他还主持篡修了宁夏第一部志书《宣德宁夏志》，志书分上、下两卷，内容涉及历史沿革、地域风俗、城池街坊、寺观祠庙、学校贡举、山川古迹、河渠屯田、驿传津渡、池盐马牧、名宦僧侣、诗词题咏等，使元末明初战乱频繁、文化落后的宁夏传承和保留了弥足珍贵的历史文脉。

庆藩王陵

正统三年（1438年）庆王病逝，享年61岁。他把自己长眠的土地选择在罗山东麓，可见他对这里情有独钟，他的历代子孙也都葬于此。祥云凝翠绕帝子，青山绿水伴君王，庆王的一生，与罗山结下了深厚情缘。庆王历经明太祖、明惠帝、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明英宗六朝，在历时48年的政治生涯中，基本上受到历任皇帝的优待和宽容。死后明廷追谥他为靖王，对他治理边疆的文治武功作了高度概括。他的6个儿子中长子袭封为庆王（死后称为庆康王），其余5个都封为郡王。朱栴死后，庆王府传承了二百多年，宁夏藩王势力经历了跌宕起伏的波澜岁月，有的事件还牵动了朝廷，烟云之后，唯有文化长久地流传了下来。

位于罗山东麓的庆靖王陵，从墓葬的规格看，仅次于北京定陵，而且配有193个兵士守护。庆靖王后代中由皇帝亲封的八世亲王和一位端和世子，以及庆藩王分封的真宁王、安化王等诸王的陵墓和嫔妃们的陪葬墓也大多安葬在附近，形成较大的庆藩王陵，面积30多平方公里，当地人称“明王陵”或“明庆王墓”。

庆王和他的后代在罗山这片风水宝地度过了三百年的安静岁月。明亡以后皇家陵园遭到了破坏，几乎所有陵墓都遭到盗掘，地面文物更加荡然无存，至今陵墓还散遗许多琉璃瓦片及砖块。据当地群众讲，最早在地面上留存的“墓疙瘩”有72座，但到1984年6月同心县文物普查时，仅剩34座。1967年，韦州公社周新庄大队组织社员到古墓挖砖，陵墓再次遭到破坏，幸好墓志铭被自治区文物部门追回而得以保存。1988年宁夏政府将其列为自治区第二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庆王在今红寺堡所在区域就藩，为红寺堡地区增加了许多神秘而传奇的色彩，也反映了明朝初年红寺堡地区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的空前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