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意外死亡的事件一夜间传开来,众仆人忙了一夜将尸体妥善停放,一大早又火速前往教堂报信。清晨,希林回到马厩打理马匹。远离城堡里的是是非非,他可以清净一会儿了。
一回来他就发现不对劲,马厩有陌生人闯入的迹象。
“谁啊?”
来了一个冒失鬼,取走鞍辔时打翻了好些清洁用品,肯定不是马厩的师傅。
希林急忙去查看,只见围栏大开,别的马儿倒是没跑,唯独不见了大小姐的座驾金丝绒。这时,艾琳和莉莉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你看到大小姐了吗?”
“没啊,怎么了?”
“天呐!”侍女陷入惊恐和绝望。
“她一定是离家出走了!快去找她!”
“芙蕾莎还会离家出走?”希林差点笑出声来。
“她打包了几件衣服,还带着了床头的点心,现在哪里都找不到她!你赶紧检查一下,她是不是连马也骑走了!”
这么一说希林也有些担心了。那位大小姐,脾气大得像头牛,却没有半点儿自理能力,穿衣服都费劲儿。她要是独自跑出去,还不晓得要吃什么苦头!
“你们别急,我立刻去追。城门刚开不久,她不会跑太远。”
希林骑上自己的老马即刻出发。他心想,“大小姐从未出过远门,没准儿是沿着熟悉的路径出走的。”随后他跑去西侧门询问,果然,一大早她独自一人从这边出发了。
这条蜿蜒的小路通往避暑庄园,或许她没那么想不开,只是一个人度假而已。
“这个芙蕾莎,真是骄纵惯了!放着当大小姐的日子不要,离家出走干什么!”希林走在路上还抱怨着。
“她要是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苦,肯定哭着求我带她回家!”
芙蕾莎的金丝绒速度惊人,是一匹高档座驾。希林沿着路上宽阔的马蹄印追,两个钟头以后来到一条岔路,马蹄印变得混乱,还有其他人经过的痕迹,看不出去向了。
“笔直的大道通往避暑庄园,蜿蜒的小路我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之前跟安塞尔探山的时候走过。”
希林想了想,“她要是走了大路便没有危险了,庄园那边的仆人自然会接应。最怕她想不开往山里走。我还是上山看看吧,那边如果找不到她反而是好事。”
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走进树林,两侧树枝荫蔽,深处幽暗深邃,马儿根本走不快。
小路上铺满落叶,马蹄印都消失不见了。希林就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喊:“芙蕾莎!大小姐——!你在哪——?”
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半个人影。再往前面,路又分叉了。
希林垂头丧气的,心想她或许没胆量来这种地方。哪知道一扭头,暗处分明站着个影子——撒耶坦!
恶魔一言不发,身处的位置却指明了方向。
“你这家伙……”
恶魔虽然给出了线索,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每次它出现,都会伴随鲜血的献祭。不晓得这次又会出什么状况。
少年四下寻找,一个身影从灌木里冒出来。只见芙蕾莎一身帅气的骑装,披着连帽的粗布斗篷,手里握着一把裁信小刀,指着希林的鼻子问:“哪里来的?交出买路钱!”
“你……!”
少年哈哈大笑,这柔弱的身段、这不足一寸长的“利器”,哪个贼像她这么可爱呀!
“好好好、我投降了,大小姐!”少年下马,站在芙蕾纱面前。
“臭小子,你哪冒出来的?你还带了多少人?!”
“就我一个。别人我不知道,或许在后面。但我发现金丝绒不见以后,就独自追出来了。”
“哼……”
芙蕾纱歪着嘴,根本就不想听劝。
“我不会回去的!你要是敢乱来、硬把我绑回去,我就指认你轻薄我!到时候你邀功不成,还要被他们治罪!你自己看着办吧。”
分明是小孩子的伎俩,希林为了不惊动她,只得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既然不肯回去,那你带上我吧。我一个仆人弄丢了最昂贵的马儿,肯定要丢工作了。我现在没去处了,继续给你牵马吧?”
“这还差不多。”
听了这些话,大小姐略微放松了警惕。希林急忙去拉金丝绒的辔头。牵住了这匹马,芙蕾莎就跑不远了。
“要不要歇一会,你吃东西了嘛?”
“不用你操心这个。”
“我认得路,那边有一处空地可以休息。”
“站住!”才走几步,芙蕾莎察觉到不对劲了,“我不傻,你牵着我的马往哪走呢!”
“猎场啊,那边有吃的、喝的。”
“你根本就是和他们一伙的!想骗我回去,没门!”
芙蕾莎扯着缰绳,对希林一通乱拳殴打,最终挣脱少年到束缚,策马逃向树林中没有路的深处。
“站住啊!不要在里面乱跑!”
为了安抚这暴躁脾气的大小姐,希林也不得不策马冲进树林深处。此刻稳住她最为紧要,密林的危险已经抛之脑后了。
早说过树林里骑马很危险,对人对马都危险。马毕竟是牲畜,有些难以克服的弱点。它两只眼睛朝前面看,看不见自己的脚,更顾不上背后的人。
希林没走几步就撞树杈上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身,又牵起老伙计。幸好大小姐也没跑远,骏马一头撞树上伤得不轻,她也摔在地上。急忙跑去扶其她,额角的伤口流血不止。
芙蕾莎受着伤还想挣脱,希林抓紧了她质问道:“你这个样子还要怎么逃啊!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究竟想去哪?”
“前面通到哪里,本小姐就去哪里!本小姐从今天起要浪迹天涯!”
希林被这话气得不轻。
“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前面有个采石场,里面都是你们北方人从各处抓来的奴隶。采石场后面,还有个贼窝。是逃出去的奴隶组成的。他们专们拦截富人家的车马奴仆。再往前,茫茫然一片荒山,什么都没有啊!”
芙蕾莎对于他的警告充耳不闻。
“你冷静一点。”希林又换了缓和的语气,“我可以帮你,你想想看还有什么亲眷可以投奔?他们住在什么地方,我带你过去。总比你一个人在树林里瞎晃要好吧。”
“亲眷?”芙蕾莎听了,情绪又激动起来,竟然眼泪都淌了下来。“我本来就是无依无靠的才投奔了他们!他们不就是我的亲眷吗?!”
她说着说着哽咽住了,眼泪一串串地淌,混着脸上的血下来,山洪暴发一般。她捂着脸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都苦干了,嗓子也哑了,才停下来。
“我拿他们当作父母,他们却只拿我当个漂亮的奴隶。一会儿想着纳我做小老婆,一会儿想着把我嫁去邻国换点利益。怎么能换回最大的收益他们就怎么打算,从来也没把我放在眼里。”芙蕾莎抽泣着说。
“我从小寄人篱下,靠别人的施舍活着。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小姐。”
听了这话,希林也深有体会。人与人之间的苦难各不相同,却承受着一样的痛苦。
“你别哭了,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