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科医学实验录（第四集）

王慎轩 著

门人　王德箴　唐景昭　杨梦麒　　　

　　　张又良　王道济　顾志道　　　

　　　沈潜德　郁佩英　朱彩霞　　　

　　　谈元生　管愈之　吴中民　同辑

序

慎轩夫子编著女科医学实验录既竣，弟子等合词以颂曰：夫子潜究今古，精阐学验，内外儿妇百科无所不通，而于女科更有心得，故起沉疴而肉白骨如响斯。应对险症而用奇药，着手成春，登门乞诊者踵趾相接，执经问难者络绎于途。暇复从事著述，莫不阐解透彻，引证详明，出版行世者已得二十有六种。今更以历来治验得意之方案，不自珍秘抉择精华，汇辑成书公诸天下以诲后世，使天下后世学者，不必穷经研古而瞭然于妇女隐微繁疴之疾病，而知所温凉补泻之要诀。非学有渊源事有可征，明理立言诲人不倦者，其孰能之其孰愿之？顾允若先生谓夫子贪于学问，能贪人所不能贪，并贪人所不愿贪。今夫子之不吝诲人，亦可谓能奢人所不能奢，并奢人所不愿奢，将使天下后世女子无讳隐之疾有瓜瓞之叹。强我民种繁我民族胥有赖焉，夫子之功不在禹下。夫子莞尔而笑曰：利人济世医者之职，临诊有所得以供知医者之研究探讨，使具有悠久历史之国医代有发明，不致因时代潮流之变迁而淘汰于无形，则予之意也。非敢云诲人乌足以语功，即论有功亦皆诸生赞襄辑录之功耳。又良不禁失声而应曰：唯唯。同学有责之者曰：又良不能奢夫子之奢，贪夫子之贪，而乃贪夫子之功乎？又良不之辩，夫子不加责。遂退而记之因以为序。

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十二月朔日门人张又良谨序于颐和精舍

带下腹痛治验

光福镇，朱厚载夫人，年三十四岁，前年因患带下，服市上所售之白带丸，带下略止，腹痛大作。再服西药小苏打片，腹痛即止，翌日复发，发即服，服即愈，迭发迭服，愈服愈勤，始仅一日发一次，继则一日发三四次矣。始仅一次服一片，继则一次须三五片矣。乃访名医诊治，医断为寒，治以热药，渐觉满腹膨胀，呕吐酸食，大便燥结，月经停止，再延月余，更觉头晕目花，形瘦骨立，群医束手，已待毙矣。嗣闻慎师医名，勉强来城求诊。望其面色黧黑，形容枯瘦，舌质紫黯，舌苔垢腻，按其脉象沉滑，尺部尤甚，腹部坚膨，击之有声。师曰此症初因湿热蕴于下焦，子宫内膜起炎，分泌增多而为带下，继因早投止带之药，子宫实质炎肿，刺激神经，而为腹痛。再因迭服止痛之药，肠胃神经麻痹，蠕动失常，消化乏力，故为呕吐膨胀便结也。久则血液日虚，荣养日乏，故为头晕形瘦经停也。治此之法，决不可因其羸瘦而投滋补，岂不知叔和有曰大实有羸状，误补益剧乎！必当泻去其子宫所积之湿热，消散其子宫所起之炎肿，方有治愈之望也。不然，湿热不去，炎肿不退，血液何以自复，元气必将虚脱矣。但羸瘦若此，攻伐实难，惟有遵仲景大黄虫丸补中缓下之意，乃用酒炒大黄五分，制甘遂一分，制黑丑三分，炒黄柏一钱，肉桂心一分，研细末，饭为丸，再用全当归一钱半，人参须八分，陈广皮八分，煎汤送丸，一服而大便通，再服而胀痛止。复诊用制香附、制苍术、炒川柏、全当归、京赤芍、紫丹参、赤茯苓、福泽泻、车前子、沉香曲、大腹皮、春砂仁、白葵花，连服八剂，诸恙顿愈。后与调补之药，迩已康健如常矣。

带下淋浊治验

接驾桥巷，钱姓妇，因其夫性喜渔色，致染梅毒。梅毒挟湿热蕴于下焦，膀胱与胞宫内膜起炎，因而小溲浑浊，淋沥疼痛，带下连绵，生育艰难，恙延多年，元气日虚。又增溲时坠胀，溺意频数，日数十次，痛苦不堪，遍服方药，毫无功效。后经友人介绍来诊，见其垂首不语，面王下赤，脉象滑数，两尺尤甚，舌苔黄腻，尖边赤绛。经云女子于面王下，为膀胱子宫之病，参以脉舌，当是温热蕴于膀胱子宫之病因。问之曰尔病淋带乎？答曰然，先生何其神耶。遂将病源泉症状，和盘托出。乃用八正汤去大黄，加土茯苓、土贝母、牛膝梢、两头尖、血珀屑、清宁丸，二剂后，小溲频数稍减，淋痛带下亦轻。惟溺时坠胀尚甚，再以前方去山栀、木通、两头尖、血珀屑、清宁丸，加升麻、香附、乌药、益智仁，三剂后，坠胀大减，淋痛已止，仍守原方出入，嘱其暂忌房帏，必可痊愈。三月后，其母患病，携来就诊，询及旧恙，果已霍然。

热入血室治验

通安桥，赵氏妇，月经适来，感寒即止。寒热往来，头目眩胀，骨节酸楚，胸次痞闷，两胁疼痛如刺，少腹硬痛拒按，舌苔白而微黄，舌质红而带黯，面色微青，脉象弦数。王师先用小柴胡汤去人参，加荆芥炭、白蒺藜、西秦艽、京赤芍、桃仁泥、藏红花、旋覆花、橘皮络，服后寒热即减，表证均轻。惟少腹硬痛尚甚，二便均不通利，心神烦躁有如狂状，乃再用桃仁承气汤去桂枝，加肉桂心、当归尾、京赤芍、藏红花、旋覆花，橘皮络、制香附、金铃子、玄胡索，服后泻下黑粪，诸恙顿瘳。惟胸次不畅，纳谷不旺，乃与理气和荣药调理而安。

门人德箴谨按：此症先用小柴胡汤，后用桃仁承气汤，夫热入血室用小柴胡汤，仲师已有明文矣。但用桃仁承气汤者，何耶？盖仲师之所谓热结膀胱者，亦即热入血室之互词也。《伤寒论》曰：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宜桃仁承气汤。此即热入血室之瘀血停积症也，不然，膀胱为蓄尿之所，热结膀胱，只需用五苓散等通其小便，何必用桃仁承气汤下其瘀血乎？王师研究仲景之书，深有心得，故能应用其方而取效也。

血崩吐血治验

失血一症，本有禁用人参之例，盖人参功能兴奋神经及增进血压，神经兴奋则血行必速，血压增进则血易妄行，实有使失血加重之害也。惟古人又有血脱益气及补气摄血之法，常用人参以挽救垂绝之血症，此何故耶？盖血脱益气者，乃指大脱血之后，全身失养，机能衰竭，细胞涣散，势将虚脱，则当重用人参以挽救之。补气摄血者，乃指大病之后，或年高之人神经已虚，固摄无权，骤患失血，毫无热症，则亦当用人参以补摄之，除此二例之外，决不可妄投人参也。如乌龙巷口，顾姓妇人，初患吐血，曾经王师用祛瘀凉血药治之，病已略减。邻妇谓吐血属虚，宜服人参，适有家藏参末，遂吞服之。忽觉血冒如涌，经冲如崩，举家惊惶，急请王师往诊。诊其脉象，弦数而乱，望其面色，戴阳而紫，问其病状，头晕目花，察其呼吸，气短而急。师曰此乃误服人参，增进血压，血液妄行所致。遂与鲜生地、清阿胶、左牡蛎、花龙骨、灵磁石、龟板炭、侧柏炭、鲜竹茹、嫩白薇、女贞子、墨旱莲、参三七、鲜藕汁，一服血减，两服血止，后与调补而全愈。然则由是观之，血症误服人参，确有大害，负司命之责者，可不以此案为警戒乎。

惊恐血崩治验

本城东花桥巷潘经耜先生之如夫人，因旅居沪渎，值中日激战，骤闻炮声轰烈，人声鼎沸，惊恐非常，即欲返苏，惟铁道已被炸毁，火车已不通行，只得乘轮船而返矣。据云船至中途，因机坏而连停两天，因食尽而受饿竟日，以致到苏之后，骤患大病。始则大笑不止，继则血崩不已，迭延中西名医诊治，笑虽止而崩更甚，且头眩目瞀，心悸腰酸，乍寒乍热，不食不眠，病日危矣。幸得打线巷潘梅荪先生，介绍王师往诊。诊得脉象弦促，促乃神经衰弱中之虚性兴奋，兴奋则血流过速而易于妄行，弦乃血液失亡时之神经紧张，紧张则血管变硬而易于破裂，如此脉象，大有暴崩虚脱之虑。惟是医为仁术，义难坐视，辗转思维，冀图挽救，因思《内经》曰：惊则气乱，恐则气下。夫气乱者，当镇静之，气下者，当固涩之，遂用龙骨、龙齿、牡蛎、龟板、茯神、枣仁、远志、甘草、白芍、沙苑、地榆、棕炭、藕节炭、震灵丹，一剂知，两剂已，即能来寓覆诊，再宗前意调补而愈。

气郁血崩治验

卫道观前，许姓妇人，始则经期屡愆，继则经愆三月，忽患血崩，崩下成块，且患脘痛，痛势甚剧，医用止痛止崩药，不效，急延王师往诊。脉象弦涩，舌质淡紫，断为气郁而血液不循常道，血瘀而新血不得归经。用制香附、广郁金、荆芥炭、旋覆花、瓦楞壳、仙半夏、陈广皮、春砂仁、沉香曲、炒丹参、炒归身、参三七、炒藕节、失笑散，一剂知，两剂已。门人德箴：喜其取效之甚速也，故特濡笔以志之。

经闭咳嗽治验

横泾陈月庵夫人，感冒风寒，咳嗽多痰，医以滋阴补肺药治之，两剂而愈。旬余又发，又进两剂，咳嗽亦减。但从此干咳无痰，音哑不扬，渐至形瘦潮热，纳少经闭，复请前医诊治，曰阴虚已甚，恐难完璧，投以大补之药，如人参、沙参、生地、熟地、阿胶、麦冬等类无不重用，非特无效，反觉增病，痰鸣气逆，不能平卧，胸满腹胀，不能多食，大便溏泄，小溲涩少，易医诊治，亦无应效。嗣闻王师医名，买棹来诊，望其面色黧黑，舌质青紫，诊其脉象滑大，重按有力。师曰此因伤风误补而成者也，幸得脉症相符，尚可挽救，乃与炒荆芥、炒防风祛其风，半夏、橘红化其痰，杏仁、旋覆顺其气，厚朴、槟榔消其胀，莱菔子解其补药，炒枳壳消其壅滞，茯苓、通草通小便而止溏泄，干姜、甘草健脾胃以资生化。连服二剂，喘平咳减，胀消食增，再以前方去槟榔、厚朴、莱菔子，加川贝、远志、合欢皮，又服两剂，咳嗽大减，诸恙均瘥。乃用旋覆花、嫩前胡、苦杏仁、川贝母、云茯苓、远志肉、炙甘草、广橘红、仙半夏、炙款冬、冬瓜子、合欢皮、止嗽散，服至八剂，咳嗽已愈。乃再与调理脾胃，益血和荣之药，为丸服之，逾月而经通体健矣。

经闭腹胀治验

庙堂巷，钱姓女，年十八岁，夏月多食西瓜，始觉腹痛，继觉有块，逾三月，腹笥渐大，经水亦停。日进祛瘀通经之药，渐至形瘦肉脱，卧床不起，举家怆惶，已备后事矣。幸其病者之姑母，因病来诊，谈及渠病，王师认为可治，姑往一诊以试之。诊其脉象弦迟，望其舌苔白腻，按其腹部，膨大如鼓，轻击之咚咚有声，重按之隐隐作痛，知其病在气分而不在血分，乃气臌而非血臌也。血臌初起，月经必闭，气臌初起，月经时下。此症经闭于三月之后，乃因气病而累及血分，固不可误认为血臌而妄用祛瘀通经之药也。夫治病之道，贵治其本，此病起于多食西瓜，伤伐阳气，阳气既虚，湿浊不化，故致凝聚而为臌胀，必须助阳气而化湿浊，方有可愈之望。乃用附子、肉桂、干姜等药助其阳气，苍术、厚朴、陈皮等药化其湿浊。服一剂，腹中微响，腹胀略轻。服两剂，腹中雷鸣，腹胀顿消。后与调补之药，形肉渐复，月经亦通，迩已康健如常矣。

经期呃逆治验

左邻周锦记戏巾铺小主妇，经期忽患呃逆，医用丁香柿蒂汤合旋覆代赭石汤加味，无效，求王师诊。望其舌苔，黄腻而厚，闻其呃声，连续而高，问其兼症，腹满便闭，诊其脉象，滑数有力。师曰此乃宿食积于肠胃，浊气不得下达，上迫于横膈膜，横膈膜起挛痉而为呃逆也。夫今所谓呃逆者，即古之所谓哕也。《内经》云：哕，以草刺鼻，令嚏而已。《金匮》云：哕而腹满，视其前后，知何部不利，利之即愈。乃即遵照《内经》、《金匮》之法，令用通关散闻鼻以取嚏，并用小承气汤下之。日晡进治，黄昏即愈，翌日来诊，仅觉腹部略有不舒，月经来而太多，乃再与调理之药，连服两剂即得康健。

经期咽痛治验

包衙前，方菊生夫人，素体肥盛，且多痰湿，偶患咽痛，适值经期，求治于医，初用桑丹、黄连清之，经水即止，继用大黄、枳实下之，忽然晕厥，急请慎师往诊。诊其六脉沉伏，抚其四肢冰冷，师曰此因阳虚之体，误服寒下之药，阳气暴脱，神经衰竭，虽有仙丹，恐难挽救，惟有先灸气海、关元，冀其苏醒，方可进药。乃用熟艾引火灸之，连灸数壮，始得渐苏，再与四逆汤煎服之，厥回脉起，乃获再生，且咽痛已愈，经行亦爽矣，由此可见咽痛一症，未可概投凉药，且中医灸法，实可补汤药之不及，吾侪学者，亟宜深加研究也。

痛经寒热治验

德安里，唐鹏程夫人，每逢经期，必发寒热，腹胀疼痛，胸闷泛恶，已延四年有余矣。一医与以四物汤加青蒿、黄芩、地骨皮等药，寒热反盛，腹痛益剧，甚至痛极而厥，神识不清，急请王师往诊。时已夜间九时矣，望其舌苔薄白而腻，诊其脉象弦细而涩，因问鹏程曰：尊夫人贵恙，起于悲思抑郁乎？曰：然，因殇子而起也。遂与香附、紫苏、柴胡、赤芍、茯神、枳壳、陈皮、半夏、肉桂、沉香、元胡、郁金、石菖蒲、失笑散，煎服之后，腹痛大减，昏厥亦差。次日复诊，再以前方去肉桂、沉香、石菖蒲，加荆芥、砂仁、沉香曲，连服二剂，诸恙顿瘳。逾月又来就诊，谓经来腹痛已止，寒热亦愈，但觉胸腹略有不舒之状，恳拟丸方以除病根，乃宗前意拟订，彼即欣然受方而去。

痛经不孕治验

濂溪坊，王永康夫人，夙患痛经，多年不孕，历访名医，终未获效。嗣求王师诊治，投以制香附、全当归、大川芎、紫丹参、赤茯苓、陈广皮、仙半夏、单桃仁、杜红花、川牛膝、川泽兰、元胡索、紫石英、沉降香。逾四月经不来，形寒头眩，胸闷纳少，恐系患病，复来就诊。诊其六脉细滑，左尺动甚，曰孕已三月矣。问男耶女耶？曰男也。惟素体血虚，脉见细象，恐其血不养胎，有小产之虞，务宜谨慎调治，以防不测。乃先与老苏梗、春砂仁、陈广皮、姜竹茹等理气和胃而止呕，白归身、炒白芍、焦白术、云茯苓等健脾补血以安胎，再与千金保孕丸常服之，果得十月满足，产下男孩。弥月汤饼之会，永康举樽而对王师曰今日之乐，乃先生之所赐也，其欣喜之状，诚有不可言喻者也。

小产不孕治验

上海中央银行徐壬麟先生之夫人，结褵多年，屡患小产，且因小产之后，叠患诸恙，头目眩晕，口舌碎痛，脐腹膨胀，腑行泄泻，带下连绵，经期不准，因来求治于王师。诊得脉象弦迟，望得舌色光剥。据述叠请诸医诊治，咸谓舌色光剥则治宜滋润，大便泄泻则治宜温燥，用药极难，治愈不易，故致久治不愈也。师曰此症之舌光者，乃因泄泻已久，津液不得上承耳。若泄泻一止则舌光亦愈，请释虑焉。遂用理中汤加木香、砂仁、牡蛎、泽泻、车前、通草、谷芽、麦芽、陈皮、荷叶，连服两剂，病果减轻，再以前方加减，遽获全愈。次年得生一子，合家均极欣喜矣。

孕妇子痫治验

严衙前，顾竹庵夫人，怀麟九月，患子痫症。咳逆头痛，瞀闷呕恶，甚则昏厥，面浮肢肿，大便不通，小溲涩少。曾见腹痛欲产之象，叠请诸医诊治，均用羚羊角散加减，浮肿虽轻，昏厥时作，幸赖名医艾步蟾先生介绍王师往诊。师曰此系胎病累母，必须胎下始安，否则不能为也矣。盖胎儿之血液循环，系由母体之鲜红动血由胎静脉输入于胎，营其新陈代谢之功能，于是吸取养料，排除废物，成为紫暗之静脉血，由胎动脉复还于母体。从大静脉而入心，经肺动脉以入肺，呼碳吸氧，复变鲜红之血，如此周而复始，无有止时，是则孕母以一体之脏器行二体之工作。若其胎体之废物较少，母体之工作强健，则尚能安然无恙，倘其胎体之废物过多，母体之工作衰弱，必与酿成疾病矣。如此症之发生，亦必因胎儿之组织异常，排泄之废物过多，初时尚不发觉，厥后愈积愈多，废物变为毒质，一身尽蒙其害。在肺则为咳逆，在心则为瞀闷，在胃则为呕恶，甚则刺激于脑神经而为头痛，再甚则神经麻痹而为昏厥。且九月重身，胎儿已大，前压膀胱则溲少，后碍直肠则便闭，二便既不通，废物更乏出路，故致病势日重，昏厥日作也。夫治病之道，必须求其所因，伏其所主。此病之原因，既在于胎，则下去其胎，实即为此病之根本疗法，况日前已见腹痛欲产之象，胡不乘势下之，当此胎儿已大之时，下胎之后，母子均尚可活。倘再姑息养奸，任其屡次发厥，深恐母子两命，俱难保矣。病家深信王师言，但问下胎之后，母命可保全乎？师曰只须用稳当下胎之法，必可使产母安全，请弗虑焉。何谓稳当下胎之法，盖不用毒药堕胎，不与峻药破血，惟服催生之药，使其早日产下耳。遂用滑胎饮加旋覆、代赭、沉香、枳壳、茯神、半夏、贝母、莱菔子、橘皮络、石决明等，一剂而呕吐咳逆大减，头痛晕厥亦轻。再剂而胎胞俱下，子母俱安，从此诸恙霍然矣。后因偶感风寒，小有寒热，复请王师治愈，故知前恙已痊。

门人元生谨按：王师用催生药下胎以愈子痫，可谓奇妙之至矣。尝见治子痫者，仅知用羚角、牡蛎、紫贝、茯神等药治而病势不退，束手无策矣。下胞胎者，只知用红花、牛膝、棱莪等药因而血崩晕厥，不知几多矣。呜呼，数千年来，因此而死亡者，不知几千人矣，岂不深可悯哉。今得王师发明此法，既使吾侪学者，得以遵循斯法，亦使后世妇人，得以减少枉死，诚大幸也。故特谨将此症之病及治疗之原理，详述如上。

孕妇腹痛治验

横马路，陈姓妇，经水三月不行，脘腹胀痛甚剧，一医误断为经闭，作癥瘕治之，几濒危矣。来寓就诊，六脉滑利，两关尤甚，师曰此孕兆也。病人曰余已生过四胎，自知非孕。师曰受孕徵象，各不相同。迩因年近四旬，血液渐衰，既须自顾其身，又欲兼养其胎，荣养不足，肝气亢逆，故致脘腹胀痛也。遂与四物汤加香附、乌药、陈皮、砂仁、沉香、茯神、甘草、佛手、桑寄生等药。一剂服后，腹痛略减，以手按腹，胎已微动。翌日来诊，曰先生脉理，真高明也。再以前法加减服之，至冬果举一雄，产后因患牙痛来诊，故知之。

坠胎中毒治验

呜乎，世道不古，人心险恶。常见有稳婆用毒药堕胎者，既使胎儿早殇，又累产母受病。甚有胎未下而母体大伤，或有非受孕而误进堕药，遽使产母大受痛苦甚至死亡。余见甚多，岂不深可哀哉！如猪行河头，张姓妇人，经停二月，误为受孕，请稳婆堕胎，用药条置入子宫，一周时候骤然血下甚多，观之并无血块。即形寒发热，呕恶泄泻，胸闷腹痛，头目眩晕，似欲昏厥，病势甚危，即邀王师诊疗，知系堕胎中毒所致。勉拟一方用大黑豆、荆芥炭、白扁豆、生甘草、旋覆花、春砂仁、沉香片、制香附、赤茯苓、炒枳壳、仙半夏、橘皮络、陈佛手之类。翌日复请往诊，据云服药之后，血下渐止，吐泻亦差，头眩寒热、胸闷腹痛等症均已轻减，仍守前法，去荆芥炭、大黑豆、沉香片，加广郁金、元胡索、广藿梗、鲜荷叶，服二剂后，诸恙均已痊愈而身体亦复原矣。然此症幸遇王师竭力挽救得庆更生，否则此人之生命又伤于稳婆之手，实可痛恨也。

早产急症治验

大石头巷，许菊甫先生之令媳，怀麟七月，漏红已久。忽然腰痠甚剧，腹痛阵作，谷道挺急，尿道坠胀，乃急延产科女西医，用腹诊听诊之后，云势将早产，无法挽救矣。然病家以为胎未足月，遽而早产，恐于母子有碍，急以电话托其令亲曹松乔先生来请王师往诊。时已夜间八九点钟矣，遂即驱车前往，诊其脉象弦细而滑，舌苔薄白而腻。夫脉者循环器之血管也，血虚无以充大脉管则脉管缩紧为细，血虚无以荣养血管则血管变硬而为弦。舌者消化器之表现也，脾虚不能资助消化则水湿停留而为腻，肝郁不能制造胆汁则黄色不现而为白，此脉象弦细舌苔白腻之所由来也。据此论断则此病之漏红，亦不外乎血虚肝郁脾弱湿盛也。血虚则血管变硬而易破裂，故致漏红。脾虚则统摄无力而易堕下故将早产。肝郁则血液流行之郁滞而易腹痛，湿盛则肾脏之分泌障碍而易腰痠，况胞胎居于腹中，胎系于腰肾，胎儿将堕，腰腹必痛，是以腰痠甚剧，腹痛阵作也。且子宫前近尿道后近肛门，今之谷道挺急，尿道坠胀，盖即早产将下之症状也。病家问曰胎能保乎？师曰此症胎儿已将产下，病势已至极峰，若强用补涩之药，恐其愈补而湿愈盛，愈涩而气愈郁。若妄用催生之剂，恐其暴下而血暴脱，愈催而病愈急。拟用古方保产无忧散合佛手散加减，使其肝气之郁滞者得以宣通，血管之变硬者得以柔和，则破漏者可以弥补，病剧者可以缓和，或可有保全之望也。服药之后，果觉病势大减，再以前方出入，不多数剂而胎安病瘳矣。如此濒危之症，得能挽回，亦云幸矣。然非有悬崖勒马之方，焉能回此一发千钧之症乎。

产后湿温治验

观前街，同仁和绸缎洋货号，陈铭昌令室。产后三朝，陡觉形凛，且有自汗，头晕心悸，胸闷泛恶，精神疲倦，两目闭合，急延西医治疗，谓系心脏衰弱，打强心针，服强心药，病势不减，合家惶急，幸得该店之同事介绍，邀请王师往诊。望其面色油晦，舌苔厚腻，按其脉象濡滑，右关尤甚，闻其呼吸粗大，问其恶露如常。师曰此系湿温初起之重症，非虚证也。形凛乃发热将来之预兆，自汗乃内热迫之蒸之征象。头晕心悸为水湿上凌之症，神疲目合为痰湿蒙蔽之象。急宜芳香宣化、辛开苦降，用苍术皮、广藿梗、橘皮络、抱茯神、炒枳壳、仙半夏、旋覆花、苦杏仁、白蔻仁、炒苡仁、白通草、福泽泻、佛手柑。并谓病家曰此药服后，必致发热，是属病机外达之佳象，弗虑可也。服后果觉形凛渐解，发热渐扬，胸闷略松，精神略振。再守前法加减，病势日轻，至七日而诸恙悉愈。

产后冬温治验

宜兴财政局科长朱馨吾之夫人，产后三朝发热，略有咳嗽，自服生化汤益母膏，益觉心胸烦闷，热势壮盛，头痛眩晕，神识模糊，入夜尤甚，急请王师拨冗往诊。脉象滑数，舌苔黄腻。师曰此乃冬温误服温药之坏症，症势非轻，颇虑增变。姑拟栀子豉汤加桔梗、枳壳、郁金、旋覆、陈皮、半夏、象贝、瓜蒌、茯神、灯芯、佛手，煎服之后，即得安寐，寐后醒来，烦闷又剧。次日又请往诊，脉象转浮，目眥红润，知其病机渐向外达，有发出疹之势，再以前方去栀子加紫苑、牛蒡，并嘱病人曰：今日服药之后夜间亦必烦躁，但此乃疹外达之兆，请耐心勿虑可也。是夜始则烦躁，继则汗出，时而入寐，时而惊醒。翌晨启襟视之，则胸前红疹白，俱已满布矣。午后又请往诊，据述胸闷烦躁等症，均已大减，惟咳嗽咯痰欠爽耳，乃再与紫苑、牛蒡、蝉衣、茯神、象贝、枳壳、橘络、瓜络、连翘、蒌皮、冬瓜子等。服此药后，颇得安寐，而诸恙亦均减矣。再往连诊两次，遂得霍然痊愈。

产后风温治验

苏皖邮政管理局会计处主任顾子谿君之夫人，产后八朝，忽患风温，邀师往诊。恶寒发热，头痛咳嗽，胸闷呕恶，脐腹疼痛，恶露不多，腑行不通，脉象弦滑，苔腻微黄。脉症合参，知系太阳阳明为病，法当先解其表，用荆芥、前胡、苏梗、穞衣发汗解表，旋覆、杏仁、二陈、枳壳化痰和中，一服得汗，恶寒渐罢头疼亦减余症尚甚，腑行不通，此乃太阳之表症渐减，阳明之宿滞未下，遂以前方去荆芥、苏梗，加全瓜蒌、莱菔子，翌日大便得通，腹痛已止，惟阳明余热未清，发热轻而未退，咳嗽减而未愈，口渴心烦，苔黄脉数，再以栀子汤合桑菊饮加减，二剂之后，诸恙皆退。继因抑郁忧闷，引动肝气以致病势略有反复，遂与平肝解郁理气化痰之药三四剂后，病乃告痊，后与调理而健。

门人德箴谨按：慎师治疗风温、湿温、春温、冬温等症，悉宗仲师伤寒六经之次第。如治此症，初者疏解太阳之表，继则导逐阳明之滞，再者清退阳明之热，无不应手而效，但此仅属数千万治愈案之一耳。要之六淫治法，决不能越出伤寒六经之范围。后世所立风温、湿温等名称，不过因气候病状之不同而定也。如兼伤风咳嗽者名曰风温，兼太阴湿症者名曰湿温，病于春者名春温，病于夏者名暑温，病于秋者名秋温，病于冬者名冬温。试观叶天士吴鞠通之书，虽分三焦而用药实亦不离乎六经，上焦之治法即宗于伤寒论太阳阳明篇，中焦之治法即宗于伤寒论阳明太阴篇，下焦之治法即少阴厥阴之症治也。其所以另创三焦之说者，乃欲别树赤帜眩人耳目而已，反致后之学者有望洋之叹。世之病者有不治之痛，此予深为悲叹者也，故特附论于此，以就正同道焉。

或问于师曰此症兼患腹痛而恶露不多，胡不用祛瘀之药乎？师曰擒贼先擒王，治病须治要。若因瘀露停留而发寒热者，固当以祛瘀为主，但此症痛在脐腹而不在少腹乃食积也。恶露虽少而日数已多是血虚也，且有头痛咳嗽等表症，明系风温挟滞之症，安可误认为瘀血停留而妄投祛瘀之药乎？况即使有瘀停留，亦因风温所致，解其风温则瘀自下，倘若早投祛瘀之药，必有反引病机转入血分之虑，可不慎欤。

产后风湿治验

江苏高等法院庭长宋芷生令次媳，产后旬余，忽患风湿，形寒发热，头痛骨楚，两足痹痛，不能步履，舌苔白腻，脉象浮缓。用桂枝、秦艽、荆芥、当归、茯苓、薏仁、橘皮、橘络、牛膝、郁金、丝瓜络、桑寄生、嫩桑枝，一剂而寒热退，头痛轻。再诊去桂枝、荆芥，加附片、甘草，连服两剂，诸恙顿瘥。三诊与以调理之药，得以全治。

门人元生谨按：中医所谓风湿痹痛，即西医所谓偻麻质斯症也，每难速愈，且有变成风瘫之虑，今幸王师治愈，且得早复康健，实属大幸，故特记述如上焉。

产后痹痛治验

娄门内，大柳贞巷，西医胡瑞珍女士之令嫂，去秋因类疟殒胎，产后恶露不下，瘀血散走血络，酿成痹痛重症，始则少腹两胯痹痛，继则腰髀两腿俱痛，甚至放温机能失职，体温不得外散，变为形寒发热、头胀眩晕，小便不利等症。医以为普通风湿之症，与以辛温发散之药，忽增右目红肿疼痛，胬肉突出如球，右脑掣痛颇甚，周身痹痛更剧，昼夜不得寐，饮食不得进，危险甚矣。复延中西名医并诊，中医谓为厥阳肝火上扰，投以羚羊角等清凉肝火，西医谓为神经过于兴奋，与以臭素剂等镇静神经。当日服后，痛果大减，次日不服，则痛如故，再以前法投之，却无大效矣。病家焦急万分，遍访名医诊治，幸得友人之介绍，始来邀请王师往诊。诊其脉象弦涩，望其舌苔紫黑，知是瘀血为祟，始因恶露不下，瘀血内留，阻于经络，刺激神经，故致两腿痹痛。继因辛温发散，瘀血上窜，阻于目系，发为炎肿，故致两目肿痛。医者不知攻去瘀血以除其本，只知镇静神经以治其标，故屡治而无效也。乃用琥珀、桃仁、茺蔚、泽兰祛其瘀，旋覆、郁金、橘红、瓜络通其络，牛膝、车前导血下行，乳香、没药行血止痛，一服之后，果下紫黑之恶露少许，而目肿头痛以及周身痹痛等症，均已轻减。翌日再诊，复以前方重用祛瘀之药，服后瘀下又多，寒热渐退，目肿大减，痹痛亦差。再循前法加减进治，服至五六剂，诸恙已十去八九。惟纳谷不旺，大便不通，病人急欲通便，王师谓正气尚虚，未可遽下，奈渠性急而不肯耐守，遂请西医用手术通之，果然便虽下而正益虚矣，头晕耳鸣，头痛又作，心烦颧赤，心悸不寐，此乃神经之虚性兴奋，正是宜用镇静药剂之际，遂以石决、龙骨、龙齿、牡蛎、磁石等为主，牛膝、郁金、茺蔚、泽泻、茯神、旋覆、代赭为佐，一剂知，二剂已，后与调理而健。惟目痛已久，瞳子已伤，诸恙虽痊，一目已瞎，虽迭经眼科专家医治，终已无法挽救，亦憾事也。

门人谈元生按：此症之痛处，散漫在头目周身，既似风湿，又类风热，谁知瘀血之为祟乎？此等证治，不难在用药，而难在辨证。若再误断为风热风湿，则此人之性命，必难保矣。尝问于师曰先生何以知其病由于血乎？师曰：脉涩、舌紫，瘀血确据，且始于恶露不下，少腹疼痛，明是瘀血为病之证也。又问曰近世论者，有谓产后瘀血无上冲之理，未知然否？师曰此实未曾经验之故耳，试观此症用药半月，瘀下亦半月，而病始瘳，岂非确是瘀血之证乎？

产后厥逆治验

仲夏上浣，天方破晓，赤轮未吐，妍霞相映，忽闻扣门声，启视之，乃东中市协大祥线店之学徒，因其杨姓主母有病，欲请王师拔早往诊焉。吾师尝谓救人之急，当如己事，治人之病，当如己病，凡清晨晚间来邀诊者，必系急病，必须即往。故是一闻杨姓请诊，面未盥，口未漱，趋车即往。入其室见病人面白如灰，肢冷如冰，腹痛欲绝，神昏欲厥，脉象沉涩，舌苔白腻。细问病情，据其夫云昨系产后三朝，忽然形寒发热，遍体骨楚，四肢麻木，胸闷泛恶，腹痛甚剧，昨夜曾经痛厥，举家惊恐之极矣。师曰：恶露不通否？曰：然。师曰：二便不通否？曰：然。师曰：此症实由体元本亏，神经衰弱，外则营卫抵抗之无权，风寒因而乘袭，故为形寒发热。内则子宫之缩复无力，瘀露因而停留故致少腹疼痛。且子宫前邻膀胱，后毗直肠则便秘，阻及膀胱则溲涩。恶露既停，前后又闭，不通则痛，痛极则厥。且神经失其作用，体温不得四达故致四肢冰冷麻木也。遂用肉桂、沉香兴奋神经而止痛，元胡、郁金疏通血管而止痛，又以古拜散加藿梗疏其表，失笑散加血珀、桃仁祛其瘀。一剂之后，恶露即下，二便亦通，寒热渐退，腹痛亦愈。翌日复请王师复诊，脉已复，肢已温，复与前方加减，二剂之后，即告痊愈。

门人王德箴谨按：尝读仲师伤寒论，有曰诸四逆者，不可下之。今观此症，厥逆颇甚，何以先下其瘀而反见效耶？细究其故，乃知仲师所谓四逆不可下者，指少阴纯虚之症不可妄投承气峻下之剂也。此症既非纯虚，用药亦不纯下，乃仿仲师四逆散之意耳。质之王师，王师云然，故附记之。

产后肾泄治验

阊门内，西中市永丰钱庄缪敬之夫人，产后患五更泄泻，次数甚多，已延日久，复增口碎干渴，舌光剥苔，前医迭用石斛、洋参、扁豆、戊己丸药而病反剧，乃来求余诊治。视其精神疲倦，闻其言语轻微，诊其脉象沉细而迟。予曰此肾泄也，当以温药治之。岂可以口舌碎痛而误投养阴清热之剂乎？因问病者曰：尔之小便清白乎？曰：然。余曰：此乃肾脏虚寒之确据也。仲景曰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虚故引水自救。小便白者，以下焦虚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今而泄泻而小溲清白，口渴而口舌碎痛，正与仲景此条相同，岂非虚寒之症乎？良由产后失调，神经衰弱，肾脏之交感神经不能分泌尿液，排除水分，肠府之交感神经不能振动肠壁，吸收水分，故致水液积于肠中，而成泄泻也。然何以不泻于平时，而泻于五更耶？盖以日间行动则血脉畅流，尚能协助神经以资消化，夜间静卧则血行缓慢，不能协助神经，以资消化。且丑寅之时，外界温度减低，内脏神经益疲，故至五更而泻也。因泻已久而津液专向下走，阳气不足而津液不得上承，故口舌失濡润而为干渴，甚则口碎舌剥也。为今之计，急当甘温辛热之药，兴奋交感神经之中枢，以恢复肾之分泌，肠之吸收，庶几泄泻可止，而诸恙可瘳焉。遂用附子理中汤合四神丸，参入茯苓、车前等药。二剂之后，泄泻大减，干渴已瘥，投剂既效，仍守原法，乃令再服二剂，果然泄泻止而诸恙均愈矣。惟其中枢之神经虽得渐强，而末梢之神经尚嫌不足，以致静脉血归流障碍，小血管内血压增加，而血中之水分渗漏于肌肉皮肤间，变为遍体肿胀，乃仍守前意，用附子理中汤合五皮饮，加芪皮、姜皮等药，兴奋神经而行表分之水液，数剂之后，肿胀即退，再与四君汤合金匮肾气丸加减，调理而健。敬之伉俪，欣感异常，每遇亲友，莫不竭力揄扬，谓王慎轩之诊病用药，诚可称为神医仙医也。然余非神非仙，何克当此，不过余临证之际，必须详细诊断，力求精确，决不肯稍有疏忽，故能用药中肯而已。

产后便闭治验

《金匮》云：产后有三病，一者病痉，二者病郁冒，三者大便难。是则大便秘者，实为产后三大病之一也，且产后之病，泰半属虚，通便峻药，殊难妄投。尝见王师治产后便秘，每用当归、苁蓉、元参、麦冬、阿胶、麻仁、瓜蒌等药，养血润肠，无不获效。惟治唯亭一妇人产后便闭，头眩呕吐，胸闷腹胀，舌苔白腻，脉象弦迟，用旋覆、代赭、半夏、苏子、杏仁、枳壳、槟榔、莱菔子等药治愈。又治舒巷李姓妇，产后便闭，潮热谵语，腹硬而痛，舌苔垢黄，脉象滑数，用小承气汤而愈。然均系详察脉证，谨慎处方，未有妄投攻下而误人者也。

乳汁不通治验

曹家巷汪姓妇，产后乳汁不通，自服猪蹄汤，反增胸闷呕恶，乳房胀痛，求治于王师。用旋覆花、川贝母、青橘叶、橘红络、仙半夏、赤茯苓、白通草、丝瓜络、合欢皮、制香附、沉香曲、钟乳石、王不留行，一剂而乳通，再剂而乳多。或问于师曰此症服猪蹄汤而病反增剧，服理气化痰药而病反痊愈，此何故耶？曰治病之道，当分虚实，虚则补之，实则泻之，此岐黄之所垂训者也。虚而乳汁不通者，固当用猪蹄汤以补益之。实而乳汁不通者，安可概投补益乎？是症舌苔白腻，白为痰多腻属湿阻，脉象弦滑，弦为肝旺滑属痰湿。是其乳汁之所以不通者，实因肝郁气滞，痰多湿阻，以致乳腺不得流通而耳。故用理气解郁化痰利湿之药即能获效也。

乳痈肿痛治验

西海岛郑番溪夫人，产甫满月，忽患　乳痈，焮红漫肿，坚硬疼痛，憎寒壮热，头痛目眩，胸闷泛恶，脘痞腹胀，夜卧不安，腑行不通，延外科医用生地、黄连等药，胸脘痞闷益甚，乃请王师往诊。诊其脉象浮弦而滑。望其舌苔白腻微黄，用银柴胡、青防风、炒荆芥、老苏梗、炙僵蚕、大贝母、全瓜蒌、制乳香、川郁金、旋覆花、仙半夏、炒枳壳、橘红络、青橘叶，一剂而寒热已灭，肿痛略轻。再剂而寒热已退，乳痈渐消。再以前方加减连服数剂，即得痊愈。

老妇类中治验

辛未夏月，王师正在门诊繁忙之际，忽有东中市品胜馆之小主人，来请拔早出诊，谓主妇年已六旬有余，初觉头晕肢麻，今晨忽然昏厥，务请速往救之，王师立即驱车往诊，德箴随焉。入其室但见合家惶恐，大呼小叫，病者合目僵卧不省人事，口眼歪斜，四肢抽搐，喉间痰声如锯，形体硕大而肥，脉象弦滑而数，舌苔垢腻而厚。家人以为急痧症，师曰：非也，此乃类中风症，缘于年高而阴虚阳亢，体丰而湿盛痰多。阳即神经之兴奋太过，痰即病理之分泌亢进，阳旺则血液之流行增速，脑部之充血过甚，血管破裂，脑筋模糊，此为昏厥之第一原因。痰多则淋巴之流行慢缓，心包之积液太多，心窍阻塞，神经蒙蔽，此为昏厥之第二原因。其始觉头眩肢麻者，亦即脑神经有病之征兆，倘早治疗，必不至此。为今之计，急宜镇静神经以降血，清化痰热以开窍，遂用羚羊、石决、贝齿、珠粉镇静其神经，旋覆、代赭、牛膝、石英镇降其血压，以猴枣、竹沥、胆星清化其痰热，以郁金、菖蒲开宣其心窍。一剂之后，上得吐出痰涎，下得泻出黑粪。于是神识略清，痰鸣亦平，脉象稍和，苔亦渐化，仍宗前意加减。翌日神识已清，夜卧亦安，诸恙均得减轻，已能来寓就诊，遂与调理之药，连服数日，即健饭如常矣。德箴喜其收效之捷也，故于侍诊之余，濡笔记之。

老妇昏迷治验

常州中国银行陈奎俊先生之令堂，年逾知命，体属阳虚，加以家事纷纭，操劳过度，脾阳受伤，水谷难化，不为精微，悉成湿痰。复感时令湿邪，弥漫中上二焦，以致神识昏迷，言语模糊，面色黯淡，筋力衰竭，两足飘飘然、漾漾然，如在云雾之中。形寒形热，头胀头晕，胸闷泛恶，痰多纳少，腑气不通，小溲亦少，舌苔薄腻，脉象濡细。欲攻其邪，唯恐正气不支，将有虚脱之忧，欲扶其正，又虑湿邪不化，则有闭厥之虞，当此危急存亡之时，又属攻补难施之际。幸赖慎师诊治，用参须、白术、苡仁、茯神、远志、郁金、菖蒲、藿佩、半贝、陈皮、通草，嘱令温服一剂，以取微汗。明日复诊，据云服药之后，果得微汗，寒热稍退，神识已清，惟不更衣者，已达旬日，因以前方去参术、菖蒲、藿佩加瓜蒌、杏仁、枳壳、旋覆、滑石等品。服一剂，腑气已通，寒热亦退，诸恙均轻。惟正气未充，筋力尚疲，胃气未复，纳谷不旺，复以四君子汤加味，调理数剂而瘳。

门人元生谨按：此症神识昏迷，腑行不通，颇似阳明实热之症，应用承气攻下之法。不知此乃阳气衰微，湿邪蒙蔽，误投攻下，必致不救。盖中医之所谓阳气虚也，即西医之所谓神经衰弱也。神经衰弱则知觉之感触迟钝，故致神识昏迷，肠胃之蠕动无力，故致大便不通，必须用辛甘温和之药，兴奋其神经，强健其作用，庶几神经灵敏，而神昏可愈，肠胃蠕动而大便可通也。若投攻下之药，适犯虚虚之戒，必致神经衰竭，正气虚脱，尚有再生之望乎？王师诊断精确，用药妥切，故能救活此人也。元生钦佩之余，因特濡笔记之，以备来日之参考。

歌女发狂治验

歌女月英，偶遇时疾，乍寒乍热，口淡乏味，自认为虚，误服人参，烦躁壮热，神昏谵语。王师往诊，正在发狂，夺门欲出，举步如舞，强执其手，立诊其脉，脉象滑数，举按有力，舌苔黄腻中后尤甚。知系实热，当予攻下，大黄为主，菔子为佐，二味煎服，即得安眠。诘旦便通，诸恙顿瘥，濡笔记之，以期不忘。

老妇烂喉治验

慕家花园，徐姓老妇，年逾耳顺，忽患咽痛，两旁红肿，内关白腐，请医诊断，谓系白喉，惟服药数剂，反觉增剧，已延八日矣。遂由门人杨家乐女士介绍，邀请往诊。先阅前医所拟之方，纯系养阴清肺之药，若是虚证，必能见效，何致反加剧耶？乃详询病情，据述始觉形寒，继则发热，咳嗽痰多，胸闷纳少，夜卧不安，大便不畅。诊其脉象浮滑，望其舌苔白腻，脉症参合，详细研究，始恍然悟曰此非阴虚火旺之白喉，乃风热郁闭之烂喉症也。急宜仿《内经》火郁发之，结者散之之意，辛凉疏解，尚可挽救。倘再拘执白喉忌表抉微之法，阴腻清滋，郁遏留恋，势必血凝毒滞，病益深而命益危矣。遂用薄荷、牛蒡、荆芥、前胡、桔梗、甘草、马勃、射干、连翘、赤芍、僵蚕、土贝、挂金灯、藏青果，一剂服后，即得汗泄，咽痛大减，白腐亦化，发热渐退，咳嗽亦轻。惟年老体弱。头眩耳鸣，仍宗前法去荆芥、薄荷，加白蒺藜、穞豆衣，连服两剂，即愈。

少妇肺炎治验

大柳贞巷西医胡瑞珍女士之令嫂，去年产后大病，经慎师治愈后，今秋又患肺炎，初起咽喉疼痛，乳蛾红肿，先延专科医士诊治，投以清凉之药，顿觉全愈。不意喉头之炎肿甫解，而肺管之炎症又起，骤致咳嗽甚剧，痰鸣气逆，夜不得卧，胃不思纳，形寒发热，头眩胀痛，脘痞胁胀，胸闷刺痛，腑行秘结，小溲短赤，急来请师往诊。脉象浮弦而滑，舌苔厚白而腻，细审症状，参合色脉，知系外受风寒之刺激，而体温不得放散于外，故现表证之形寒发热。内因高温之蕴积，而炭气不及呼出于外，而为肺炎之胸闷刺痛。肺叶起炎，分泌亢进，肺部神经受多量分泌物之刺激，即起反抗之作用，故致咳嗽气逆也。炎热薰蒸头部因而充血，故致头眩胀痛也。肺叶之下，心、胃、肝脏居之，肺炎既甚，必被累及。累及于胃，则为脘痞，盖以脘为胃之位也。累及于肝，则为胁胀，盖以胁为肝之部也。累及于心，则为夜不得卧，盖以心藏神、神不得安故也。肺炎于上，津涸不下，故为便秘溲短也。遂用三子养亲汤加竹沥、葶苈泻其痰，旋覆代赭汤去人参、大枣降其气，佐以半夏、秫米安其心神，桑叶、瓜络退其肺炎，一剂以后，病减大半。次日往诊，仍以前方加减，连诊四次，即得渐愈，后与膏方调补，遂复康健矣。

室女咳嗽治验

学士街周冲士先生之令嫒，年十四岁，客腊咳嗽月余，形肉骤瘦，历经数医诊治，咸谓已成虚劳，或进养阴清肺之剂，或投化痰止咳之药，非特无效，反觉增病，其母忧急颇甚，乃求王师诊治。细审脉症，并非虚劳，盖其脉弦细而滑，不似虚劳之细数，舌苔白腻微黄，不似虚劳之光剥，且形寒形热，头胀头晕，胸闷纳少，腹痛便垢，一派风邪痰滞互阻之实证，岂可以咳嗽形瘦而遽认为虚劳乎？遂用香苏饮合杏苏散，加减治之，一剂服后，即得汗泄，白随之而出，寒热随之而减。更以前方加紫苑、牛蒡进治，翌日晶满布，发热大减，咳嗽较爽，胸闷亦松，再服原方一剂，白渐回，咳嗽亦减。惟余热未清，宿滞未下，腑气不通，腹痛时作，遂用小承气汤微下之，服后大便即通。惟时而形寒，时而形热，知其荣卫未和，遂以桂枝汤微和之，寒热乃退，诸恙均瘥，调理旬余，即健饭如常矣。或问曰如此形瘦咳嗽之症，先生反进汗下而全治，此何故耶？师曰病有虚实之不同，治有攻补之悬殊，贵乎辨证审治，庶能药到病除。此症虽似虚劳之状，但脉不细数，舌不光剥，形虽瘦而大肉未脱，色虽痿而神光未散，况有寒热腹痛等实证，故可汗之下之而愈也。不然，再投清养，仍进止涩，虽非虚劳，亦必陷入劳途，尚有回生之望乎。

少妇咳血治验

阊门内，吊桥堍，元元帽庄，小主妇冷浦氏，素体瘦弱，常患小恙。今春咳嗽吐血，昼夜不得安宁，医视体虚吐血，误投滋补，遂增气喘不能平卧，胸闷不能饮食，形寒形热，头胀头眩，形体更见羸瘦，筋力顿觉衰疲，咸谓已成肺痨，恐难完璧矣。其母仅此一女，焦急万分，访知王师善治肺痨，特来乞诊。脉象左弦右涩，舌苔黄腻罩白，药用紫苑、白前、前胡、牛蒡、杏仁、象贝、竹茹、茜草、侧柏、射干、郁金、枇杷叶、仙鹤草两进而血止嗽减，诸恙均轻。改方去茜草、侧柏、牛蒡加茯苓、橘红、生草，三易方而病如失，诚幸矣哉。

受业德箴谨按：治血症之法，必须求其所因，伏其所主。如因于风者祛其风，因于寒者，散其寒，因于热者清其热……。断不可一见虚弱，便用滋补，一见失血，即投清凉。如此症之风邪外袭，变成血症，前医不察病情，误用滋补，故致增病。王师审知病原，改投疏解，故得治愈。然此症幸服滋补而即增病象，故尚能即请王师而挽救。更有服滋补而不见增病者，惟愈滋而病根愈深，愈补而身体愈瘦，遂成扁鹊难医之症。且由病而瘦，由瘦而死，人皆认为虚死，而不知为补死。死而不悟，良可慨也。德箴因鉴误药而死者甚多，故特附书于此，俾医家病家知所警戒焉。

老妇咳喘治验

本城古市巷，中医叶伯良先生之令姑母，年逾花甲，素患痰饮，时而咳喘，时而呕吐。去年仲冬，因事赴乡下，烦劳过度，忽然咳嗽气喘大作，夜不得卧，食不得下，遂请王师赴乡诊治。诊得脉象弦迟，望得舌苔白腻，嗽痰稀薄，气喘痰鸣，胸闷泛恶，头眩心悸，四肢厥冷，小溲清长。脉证参合，知系神经虚弱，心力衰微，津停为湿，湿停为痰，痰饮泛滥于呼吸器管也。遂遵仲师温药和之之意，用苓桂术甘汤加附子、干姜、五味、杏仁、厚朴、半夏、橘红、远志、鹅管石。一剂之后，咳喘大减。惟神经既虚，痰湿又盛，神明被其蒙蔽，言语略有错乱，仍于原方去附子加医门黑锡丹，服后病势益觉轻减矣。继因在乡不便，即乘汽船来苏。路中复感风寒，咳嗽气喘又剧，且加形寒发热，头痛骨楚，神识昏迷，语言错乱，舌苔白腻，脉象浮弦。际此正虚邪实，危急存亡之秋，王师犹欲竭力挽救，勉用桂枝汤加化痰顺气之药进治。次日寒热虽减，喘咳未平，胸膺隐痛，精神萎靡，复请西医诊治。据云，此系肺炎重症，已属不治，暂用消炎之药，敷于胸膺，聊尽人事而已，因之再请王师往诊。细察脉证，知其外感之风寒渐解，内蕴之痰湿尚盛，遂以三子养亲汤合旋覆代赭石汤、二陈汤，加姜汁、竹沥治之。明日咳喘渐平，精神较振，再以前方加减，服十余剂而病减七八，继以六君子汤加减，调理而愈。如此重症，得以全治，实属大幸也。

室女胃癌治验

本城天后宫桥堍，吴天顺木机作主之女，年已卅余，尚未出嫁，情志不遂，饮食不慎，致患脘痛胀之症，已延数年。今夏忽又增剧，按之坚如卵形，兼患形寒发热，胸闷呕吐，吐出之物，腥臭粘腻，黄中带紫，饮食不进，得食则呕，二便不利，便带黑血，脉象弦滑，舌苔白腻。知系肝旺气郁，血瘀痰凝，凝结而成胃癌也。胃癌虽系西医所定之名，但《内经》已有详论，《灵枢·百病始生篇》曰厥气生足悗，悗生胫寒，胫寒则血脉凝涩，血脉凝涩则寒气上入于肠胃，入于肠胃则胀，胀则肠外之汁沫迫聚不得散，日以成积，率然食饮则肠满，起居不节，用力过度则络脉伤。阳络伤则血外溢，血外溢则衄血。阴络伤则血内溢，血内溢则后血。肠胃之络伤，则血溢于肠外，肠外有寒，汁沫与血相搏，则并合凝聚不得散，而积成矣。此与西医所论胃癌之理，相差无几也。惟中医之所谓肝气厥气，实系神经郁结之病，良由情志郁怒，神经郁结，肝脏之疏泄无权，胆汁之分泌不旺，消化机能因而阻滞，此饮食不进，二便不利之所由来也。神经郁结则造温之机能不健，体温减低则津血之流行不畅，津凝为痰，血聚为瘀，痰瘀互结，结成胃癌而为胸闷呕恶，脘痛腹胀，此即《内经》所谓寒则血脉凝涩，寒气上入于肠胃，肠外之汁沫与血相搏聚而成积也。积聚日久，血管胀破，偶借外因，即致出血，故致疼痛益剧而兼吐血便血。但其出血不因于热，实因于瘀，故吐出色紫而便下色黑也。且在内之津血，既不流通，则在外之荣卫，亦不调和，风寒易袭，体温难散，故致形寒发热也。乃用肉桂心刺激神经中枢，而流通在内之津血。炒荆芥刺激末梢神经，而驱散在外之风寒，枳壳增进消化器之作用，代赭镇静胃神经之亢逆，半夏、橘红、茯苓化其凝聚之痰，旋覆、新绛、三七消其郁积之瘀，香附、郁金解神经之郁而消积聚，瓦楞、牡蛎消胃中之癌而止疼痛。服药之后，诸恙均减，再以前方加减进治，竟获全愈。考胃癌一症，西医尚无特效之治法，而中医多不知其病之所在，但称其症，不名其病。或因其脘腹有块，则名癥瘕积聚。或因其呕吐不已，则名反胃膈气。且诿谓疯劳臌膈，实病难医，以致学医之时，不知疾病之真相，行医之时，只知轻淡以塞责。此医道之所以日衰，而民命之所以多夭也，悲夫。

老妇胃痉治验

首都公安局科长王雨亭之夫人，府居护龙街德安里。今年秋季，忽患胃痉，胃脘疼痛甚剧，如刺如绞，如钻如咬，上连肩胛，旁及胁肋，头痛眩晕，胸闷呕恶，甚则面色苍白，四肢厥冷，冷汗淋漓，神昏痉挛，举家惶恐，焦急万分。一面急以电报召雨亭回里，一面更以电话请王师往诊。脉象细小而乱，舌苔薄白而腻。师曰：此即西医所谓胃痉，亦名神经性胃痛也。《金匮》曰：腹中寒气，雷鸣切痛，胸胁逆满呕吐，附子粳米汤主之，即是症也。遂以附子粳米汤加肉桂心、沉香片、奇南香、旋覆花、瓦楞壳、玄胡索、荜澄茄、良附丸，水煎一服，分四次徐徐服下，是夜呕吐即止，脘痛亦减，痉厥已愈，诸恙均减。次日再请复诊，隔日即能来诊，前后连诊三次，其病顿如失矣。雨亭应召回里，知其夫人病已痊愈，甚感王师之德云。

妇人吐粪治验

曹胡徐巷钱铭文先生之夫人，素患便秘，常服西药，始尚服药能通，继则屡攻不下，甚至脘腹胀满疼痛，呕吐清稀粪汁，乃再延西医诊治，谓系肠管痈肿壅塞所致，宜赴博习医院剖腹割治之。病人因苦于疾病之呻吟，又恶吐粪之臭秽，急欲入院就割。惟其母痛哭再三，不许剖腹，因鉴于亲友剖割而死者已有多人，深恐其女亦踏前车之覆辙耳，遂请王师往诊。脉象虚涩，舌苔薄白、面青唇白，肢冷汗出，大有虚脱之象矣。急与四逆汤加人参、陈皮，服后肢渐温，汗渐止，呕吐粪汁亦略减。次日复诊，脉搏较昨有力，再与大半夏汤加旋覆、代赭、沉香、橘红、枳壳、全瓜蒌，吞服千金备急丸七厘，至夜间，腹中大响，泻下甚多，而呕吐粪汁顿止矣。此症幸遇吾师诊治，得庆更生，若就医院，如此虚体，奚堪刀割，安有复生之望哉。

老妇重痢治验

时交秋令，患痢疾者甚众。王师治痢，颇奏奇效，虽极危笃之症，亦有回生之能。如阊门外臭马路福泰源麻线号小主人之岳母，年逾花甲，患噤口痢，请医治疗，病势益重。腹痛而急迫颇甚，下痢而次数甚多，胸闷呕恶，不能饮食，心悸惊惕，不得安卧，且时而恶寒，时而发热，脉象滑数，舌苔垢腻。《内经》曰，肠澼身热者死。又曰人绝水谷者死。此症身热下痢而水谷不进，诚属至危之症矣。惟王师遵《伤寒论》之法，《论》曰阳明少阳合病，必下利，脉滑而数者，有宿食也，当下之，宜大承气汤。又曰下痢不欲食者，此有宿食，当下之，宜大承气汤，此症适与此二条相合。但年高体虚之人，难任峻下之剂，姑仿其意，而用酒炒川军、荠菜花炭、苦桔梗、炒枳壳、莱菔子、沉香曲、杜藿梗、炒赤芍、半夏、陈皮、木香、砂仁、荷叶等药。一剂服后，寒热渐退，下痢略爽，腹痛较轻，余恙均减。再诊以前方略与加减，连服两剂，诸恙霍然。或问于王师曰此症身热下痢，水谷不进，据《内经》所云已属死症，何以今能治愈乎？师曰岐黄时代，针刺为主，医理虽已昌明，汤药尚未进化，此病用针刺固属死症，用汤药实可救疗。试观仲景论治下利，不以此为死症，盖已有汤药发明，足以治愈此症矣。是在后世学者，细心探讨，竭力研究，必求起死回生之术，方无滥竽素餐之愧，安可徒读死书，而不知深究乎哉。

妇人阴挺治验

丹阳码头，朱姓妇人，阴户突去一物，状如菌盖，痛痒交加，彻夜不寐。一医以补中益气汤加减治之，痛益甚，乃求王师诊治。师曰此系湿热为患，当内服龙胆泻肝汤泻其湿热，外用防风、蛇床子煎汤薰洗，消其炎肿。依法进治，果觉有效，痛痒大减，夜卧亦安。惟突出之物，虽减未消，乃再用蛇床子、乌梅煎汤薰洗，并用猪油调白矾藜芦末敷之，内服三茱丸，半月而愈。

长子南山谨按：阴挺一症，当分虚实，虚者由于神经衰弱，膣壁之张力虚疲，膣壁之末，垂于膣管之中，而向阴门下脱，其症不痛不痒，治宜补中益气汤为主。实者由于湿热下注，膣腔廷孔阴核炎肿，肿突于外，必痛必痒，治宜龙胆泻肝汤为主，两者虚实不同，补泻迥异，临证之时，切宜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