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寒月。
寒月尚且有星星作伴,唯可惜者,月亮孤单,星星成群。
月光下原也速该部落营帐。
灯火稀稀落落,远远近近,间可闻安心睡去的鼾声。
未睡者有谁,心中有何事难安?
蒙古先大汗也速该侧妃索济格勒大帐,她的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别勒古台给母亲请完安,正要出帐。
脚步声。
为汗妃请安,脱朵有密事求见。
别克帖儿眼神一亮,转身。
刚转身,就对上了进账的脱朵。
什么事,天色已经很晚,需要迫不及待的前来?别克帖儿语声责备。
脱朵有密事前来禀报,不敢耽搁。
快说。侧妃索济格勒长相雍容,宅心宽厚。自从嫁给也速该以来,和也速该和诃额仑相处融洽,从未发生和诃额仑争宠之事。
侧妃索济格勒天生和嫉妒绝缘。
汗妃。脱朵俯身行礼,眼睛看向侧妃的靴子尖。
大汗也速该已经归天,去陪伴长生天。不知道汗妃以后如何自处?
眼珠转动。侧妃索济格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先大汗在的时候,我是贴身侍卫,曾经为大汗挡过刀枪,曾经跟随大汗征讨塔塔尔人。大汗信任我。
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勒古台催促。
脱朵只觉膝窝被踢中,身体前冲,插手站好。
别勒古台仍旧是急性子,居然抬腿踢他,就如同踢一条家养的狗。
脱朵心里恨恨咬牙。脸上平静如水。
记得先大汗亲口和我说,在他的儿子当中,最看重的不是长子铁木真。最看重的是。
是谁?索济格勒语声充满疑问。
看来也速该对于自己百年之后,立谁为汗,从来未向侧妃提起。
正是因为也速该死时,正当春秋鼎盛。如果不是毒酒,也速该正该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别克帖儿身子对着脱朵,眼睛却紧紧盯着母亲索济格勒的脸色。
察言观色。
先大汗其实,最钟爱的儿子,是别克帖儿。
脱朵转身,话说出的时刻,正对着别克帖儿。
我不信,记得大汗在时,每次提起铁木真,全是夸奖之词,从未有过责备之语。你的话,我不信。你最好不要挑拨离间,否则,我会告诉姐姐诃额仑和铁木真。
索济格勒今晚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但还是善意的警告脱朵。
阿妈。别克帖儿语气中不满。
别勒古台头次听说父亲原来最中意的儿子是别克帖儿,惊讶的大张了嘴。
将信将疑。
帐篷里,有两个人将信将疑。
一个侧妃索济格勒,一个是别勒古台。
坚定相信的只有别克帖儿。
脱朵冒死相告,别克帖儿作为大汗的次子,大汗一直有意培养别克帖儿成为汗位继承人。
见侧妃索济格勒并没有将自己赶出意思,脱朵索性大着胆子继续添柴加火。
咱们蒙古人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会弓箭,学会骑马,学会狩猎,之所以蒙古人的孩子学狩猎,其实是通过狩猎动物,学会兵法,不知道汗妃还记不记得,每次狩猎之时,谁猎获的动物最多?
别克帖儿。
别克帖儿眼神发亮。
我是大汗的贴身侍卫,时时随侍身旁,记得有一次狩猎时,诃额仑夫人没有前来,只有侧妃和我在场,侍候大汗。当时大汗说,别克帖儿真是我家千里驹,真是我家雄鹰。
清点猎物,铁木真第二,别克帖儿第一。当时铁木真脸色涨红,大汗却浑不在意,只顾指点别克帖儿如何设圈套,如何围堵,如何偷袭,将兵法融于狩猎。
汗妃,脱朵当时就在现场,每一句都听在耳朵里,不敢轻言欺骗。
侧妃索济格勒陷入沉思。脱朵说的是实话。
阿妈,父汗已经归天,叔叔塔尔忽台已经是众人拥戴的大汗。咱们只有在塔尔忽台的荫庇之下才能保全性命,否则,一旦塔尔忽台拒绝保护咱们。咱们就成了塔塔尔人的猎物。
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能善终。
咱们现在不就是在你叔叔塔尔忽台的荫庇之下么?
阿妈你错了。别克帖儿上前一步,扶正了脱朵的身子。
脱朵站直,但是眼睛仍然向下,显示出一个奴仆该有的谦卑。
铁木真让出汗位,诃额仑和塔尔忽台的祭祀之争,我没有看到铁木真应有的姿态。他在叔叔心里,种下愤怒和仇恨。
铁木真有鲲鹏之志。脱朵连忙帮腔。
对对对,铁木真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实力,如果一旦惹恼了塔尔忽台,咱们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侧妃索济格勒不由得点头。被别克帖儿和脱朵说动了心思。
看来铁木真确实莽撞了。
汗妃,今晚有一件事,在各处军帐传播。
什么事?语调和缓了许多。
塔尔忽台大汗偶然想起先大汗也速该的苏鲁锭长矛,认为长矛正可以成为汗位的象征,一为纪念先大汗,一为让长矛成为继承汗位的凭证。想要铁木真献出长矛。
这事情正在传扬,也不知道真假。脱朵在试探。
别克帖儿,你的想法呢?
如果是真的,塔尔忽台大汗想要苏鲁锭长矛,我们正应该献出,更何况大汗只是和咱们商量。大汗真是宽宏大量。
别勒古台,你的想法呢?
阿妈,苏鲁锭长矛一向是父汗所有,从来不是大汗的象征。这算是咱们家的私物,塔尔忽台叔叔怎么能够相抢呢?我不同意。
两双眼睛瞪向别勒古台。
兄弟,亲兄弟,你到底是我的亲兄弟,还是铁木真的亲兄弟?
咱们忍耐一时,等咱们实力强大,还可以想方设法,取回长矛,难道这时候,要硬抗么?如果以后,我成了大汗,你是我的亲兄弟,我还能亏待于你?
你偏向铁木真,你难道是铁木真的亲兄弟。可惜,人家铁木真有两个亲兄弟,偏偏没有你。
胡说。你和铁木真都是我的哥哥。
一双手推向别克帖儿前胸,别克帖儿踉踉跄跄。
脱朵伸手扶住。
别勒古台冲出营帐。
他是你的弟弟,你说话,怎么没轻没重。
我这个弟弟,是别人的弟弟。别克帖儿拉起脱朵,走出营帐。
脱朵,我继承汗位的事,真是父汗所说?
亲耳所听。
那铁木真?
一山不容二虎。
帐帘噗拉放下。
索济格勒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
星空,云端,一头红龙正在云端,四爪抓牢。
龙头处坐定一人,王重阳。
眼神中闪过哀伤之色,不忍见兄弟相残。
龙儿,你要保护好铁木真。
红龙点头。
两朵流星,嗤的一声,划破苍穹。
北斗南斗。
他们要去干什么?
龙儿,你先回去,我去会会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