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望着崖壁的石刻怔怔失神。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山体裂隙,上刻“不二门”三个鲜红大字,取自佛家“不二善法门”之意。
这场景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只是从未走进过那座石门。他的记忆是破碎的,石门之后对他而言亦是未知。
可这次他感觉到了风,感觉到了阳光,感觉到脚踏柏油马路的沉重……
“这不是梦?”摩诃有些恍惚,一时间已经分不清幻境与真实,“我不是在亥墟吗?奥菲利亚,龙族还有尤菲米娜……”
不及思量,他的脚已然朝前迈去,他想停下,或者慢一些走,却不能……
他觉得自己更像落在他人眼中的尘埃,被动的跟随着那人领略沿途的风景,拾取着他曾遗忘的世界。
路径蜿蜒,那人走进了一座庙门,手提着香、纸还有个文件袋子,拜倒在一位老和尚的面前。
“师傅,我想出家,可以么?”
老和尚,很瘦,不高,腰板略有佝偻。善目慈眉,亲近祥和,脸上也有明显的老年斑。
他眼睛有些不太好,眼角总是会渗出些眼泪,或许是常年被香火熏的,或是迎风流泪,手和头也是不自主的轻微摇晃着。
瞧着老人的面容,摩诃确定从未见过,可心里莫名的生出无数的酸楚与亲近……
和尚显然是被男子掷地有声的跪倒吓了一跳,伸手去扶。
“你个年轻的后生,好不晓得事。我又不是菩萨,拜我是要搞么子!快快快,快些起来。”
“我不起来。除非你收我当徒弟。”
两人相持了一阵,和尚毕竟是老了,拗不过某人。他叹了一口气,放了手,伸展着腰杆,一只手还在后腰捶打着。
“后生。我看你年纪轻轻,又生的标致。你怎么想到要出家呢?”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他把自己带来的文件,递给老和尚,“这些是,我的体检报告、真实身份信息和一些证明。”
老和尚接过文件大致的看了一下,然后认真的打量着某人,沉吟了许久,说:“看来你倒是有心,连证明都带来了。花楼至?你怎么喊这么个名字呢?”
摩诃也暗暗的念了几声,花楼至?花楼至!这就是我的名字么?
“名字是家里人给起的,说怀我时,梦见到了金刚菩萨。”花楼至认真地答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
老和尚赶紧把伸手一推,厌恶的看了那人一眼,却是把手里的文件好好的折了几下,在手里紧紧的拽着。
“你这是搞么子!我莫是要你的钱?你还是好身收起。你若是真有这个心,就跟我学上三五个月,要是坚持得下来,就再讲。好不好?”
“多谢师傅!”那人说完,嘭嘭嘭,就是三个响头,直磕的脑门红肿。
这看的老和尚又是心疼,又是微微气恼。
“你也真的是!使那么大劲搞什么哦~磕膝落儿(膝盖)还痛不?”
“不痛,不痛。”
“好好好,”老和尚连说三个好,“你等着,我帮你把头发剃了。”
说完老和尚转身进了庙里。
寺庙不大,依山而建,为木质吊脚楼结构,红木青瓦,苍松古柏周匝环绕,只有一层,带佛堂、僧舍也就三五间。
不多时,老和尚端来了脸盆、毛巾等,就在院子里的自来水处。
当他走到花楼至面前时,又郑重的询问道:“后生!你可要想好啊!我这一推子下去,你就要跟我到这里受苦了哦。”
后生是坐到凳子上的,没有起身,他能闻到老和尚身上“新鲜”的香火味。
“师父。你莫要再试我了,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哪一样不苦哦,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脱离苦海的。”
“这里也有生老病死,也有爱恨别离呐,”和尚重重的拍了拍花楼至的肩膀,“走走走,回头是岸。”
后生回头看了看,侧边就是大雄宝殿,笑道,“师傅啊,我回头了,就看到佛菩萨哦~”
老和尚大声的笑了,没有多说,转到后生背后,捉住后生的头,从正后颈处往上就是一刀,只到头顶,这才罢手。
然后拨弄掉残发,仔细的看了一下,口中连呼三个“好”字,方才继续,可手上却越发抖得厉害。
“痛不?痛,你就讲。”老和尚的声音有点颤抖,好似有些激动。
“不痛。像蚂娘子(蚂蚁)夹的,这算什么哦。”说是不痛,身上已经冷汗直流。
老和尚的剃刀绝对是常年不用的,一点也不利!说是剃头发,倒更像是拔头发。
还好,老和尚胡乱的剃了几下后,就放过了他。
“好了。你先洗一下,洗好了等我。”老和尚满是欢喜的走了。
但是,那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深深的无语。这哪是好了?跟老鼠啃过似的。他摸了一下火辣疼痛的头皮,手上多有血迹。
摩诃也是看到了镜中的花楼至,与他一般无二的相貌,只是身体有些瘦弱,却也比他与阿诺流浪一起时健康的多。
“……不是都说我佛慈悲么……”花楼至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忍住伤口上的刺痛,胡乱的冲了几下。
老和尚没让他等太久,来时又带有一股“新鲜”的香火味。这不禁让年轻人肃然起敬:这老和尚烧香拜佛可真是勤快!这一会儿都烧了两回了。
老和尚来到花楼至面前,看着眼前双手合十、躬腰,将头低于自己的年青后生,面露欢喜。
“抬起头来!这庙里也就我们两个,莫要拘谨,我是不欢喜那套。”
看着重新站定的花至楼,老和尚开心的笑了,露出了他所剩不多的牙齿。然后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包裹递给他。
“这里面是几件旧衣服。你拿到路边上那个面馆,去改一下,以后好穿。”他又塞给后生一沓散票。
“师父!我怎能要你钱!我有,我自个儿有!”他推搡着,要还回去。
“啧~你要听话哈!”老和尚有些不悦,“这钱啊,一是是给裁缝的,另外是给剃头匠的。师父眼睛也不好了,手也不听使唤,没有剃好,你重新剃一下去。要听话啊!”
花至楼只觉得鼻子有些酸,眼框瞬间就湿润了。他也没有再矫情,声音略有颤抖的说了句:“我,晓得了。”
“嗯。”老和尚满意的点点头,“你现在到庙里来了,我帮你取个法名,就叫、正见。你看好不?”
“好!都听师父的。”后生没有再过扭捏,接过钱后转身出了寺院。
正见、花楼至,摩诃静默的将这两个名字念了又念,那么摩诃是谁?狗蛋是谁?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