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俊眉头紧锁，“倘若果真如你所说，是幕后之人主动把程之墨送到你面前，那说明你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道：“不行，岚儿你绝不能留下。”
“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是众矢之的，习惯了。”方紫岚神情淡然，“万大哥，把查到的程之墨生平交给我，之后我去见他，你就回千金坊。”
“可是……”万俊还想再说些什么，方紫岚却没有给他机会，“阿宛来了。”
万俊当即噤了声，悄悄塞给了方紫岚一纸文书后，便刻意扬声道：“世子夫人的病虽有起色，但仍需好好休养，不可忧思过度。”
“你瞧世子夫人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如何能好好休养？”阿宛揶揄了一句，然后走进来，把药碗递给了方紫岚，“世子夫人，该喝药了。”
“正巧，我有事和你说。”方紫岚不紧不慢地收好文书，接过了阿宛递来的药碗。
“有什么事，等你喝完药再说也不迟。”阿宛板起脸孔盯着方紫岚，见她笑了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才面色稍缓，“说吧，是什么事。”
见状万俊顺手拿过方紫岚手中的空药碗，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独孤林秀托我向你问一个真相。”方紫岚开门见山，阿宛嗤笑一声，“你不是都猜到了吗，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方紫岚定定地看着阿宛，见她别过了头，“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大可以都告诉独孤林秀，她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你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方紫岚追问了一句，阿宛迎上了她的目光，“方紫岚，你若要包庇我，那是你的事。我自己的罪，我会认。”
包庇吗？方紫岚的神色晦暗不明，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和独孤林秀说清楚，至少让她做个明白鬼。”
“好。”阿宛果断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去？”
“过两日。”方紫岚垂眸道：“我手头有些要紧事处理，暂时不能陪你一起去。”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阿宛仿佛赌气似的，堵死了方紫岚的每一句话，她沉默了片刻，“阿宛，听话。”
“方紫岚，我不是小孩子了。”阿宛认真道：“我不需要你哄我，也不会一直躲在你身后。”
方紫岚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我知道，都随你。”
阿宛盯着方紫岚看了半晌，似是在衡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叮嘱了两句多休息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她离开后没多久，万俊便折了回来，不待开口，就听方紫岚问道：“程之墨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岚儿，你的身体……”万俊劝阻的话刚出口，就被方紫岚打断了，“无妨，我还撑得住。”
“你如今吊着一口气，如何算是无妨？”万俊挡在方紫岚身前，她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目光，“只要这口气不散，我就撑得住。”
“岚儿……”万俊张了张口，方紫岚冷了神色，“万大哥，程之墨人在哪？”
万俊阖了阖眼，终是松了口，“我带你去。”
千金坊找到程之墨后，就把他藏在了城外的庄子里，生怕走漏了风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茗香知道吗？”方紫岚走进庄子，没头没脑似的问了一句。
万俊愣了愣，当即反应了过来，“可是茗香出了什么纰漏？”
“没有。”方紫岚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一问。”
“茗香不知道。”万俊犹豫了片刻，补充道：“如果你希望，有些事茗香可以永远不知道。”
“万大哥，我从未限制过你们什么。”方紫岚抿了抿唇，“千金坊，也从来不是我的一言堂。”
“我知道。”万俊软了语气，“你就当是你蜜儿姐姐和姐夫的私心便好。”
“好。”方紫岚低声应了下来，是出乎万俊意料的乖巧。
很快万俊停在了一扇房门前，转头看向方紫岚道：“人就在里面。”
方紫岚上前一步，朝万俊伸出了手，他把钥匙放在了她手中，便侧身让开了。
咔哒一声轻响，锁落门开，映入方紫岚眼帘的是一道清矍的身影，面容看着不过中年，却是须发皆白。
“你便是程之墨？”方紫岚走了进去，径自坐了下来。
原本站在桌边的男人也坐了下来，打量了方紫岚好一会儿，才道：“正是。”
“人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方紫岚的目光略略扫过程之墨，仿佛是回敬，“程先生与我所想倒是不大一样。”
程之墨微微一笑，“方大人与我所想，亦大相径庭。”
方紫岚挑了挑眉，“程先生知道我是谁？”
“知道。”程之墨颔首道：“大京先北国公、越国公，相府方家的三小姐，汨罗忠正王府的世子夫人——方紫岚。”
他话音未落，立在门边未曾离去的万俊已变了神色，然而他一只脚还未踏入房内，就被方紫岚一个眼神制止了。
万俊欲言又止，方紫岚向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安心，他便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方大人的势力，比我预想的更大。”程之墨定定地看着方紫岚，她不置可否，只道：“前尘往事不过阶下尘土，程先生不必再唤我方大人了。”
“方大人这般拿得起放得下，反而显得我小人之心了。”程之墨并未换称呼，方紫岚也懒得与他为此纠缠，直接问道：“早前在暗场赌坊之中，独孤林秀说你是个要紧的，我来就是想知道你有多要紧。”
“在方大人眼中，何为要紧？”程之墨不答反问，方紫岚没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容我斗胆一猜，方大人身边那位名为阿宛的医女，便是个要紧的。”
他顿了顿，“不过，只是于方大人而言。”
“程先生，你很了解我。”方紫岚淡声道：“不过，这于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