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一个好人

他是一个好人，但是好人并不意味着不伤人。

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可是有梦想的人不代表可以实现所有的梦想。

我该说些什么，临近40，还差几年，用他的话来说四舍五入已经40。

日子就这样过着，恍恍惚，就到了这个年龄，十几岁时他生气就对我说，你几十岁的人了。那时每当他这样说我就感到很压抑，我这个人，天生的“奇异”，我有卓越的口才，可当我面对我在乎的人时，我却成了苍白的语言，我无法表达，似乎幼年开始就不会拒绝。等我真的到了今年这个年龄，真正几十岁了，他不说我几十岁了，可是一个眼神真的可以让我内心“老泪纵横”。

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我特别讨厌听到这句话，我说不出的厌烦和愤怒。我觉得这句话充满了世俗。我一直觉得自己“生而不凡”，可那么几十年依然平凡的活着，一直渴望的“逆袭”从未真正实现过。我想，他也希望我“生而不凡”，可我还是一只那么平凡的活着。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说不渴求，其实大多数人都渴求，只是有的真的成了龙，有的真的成了凤，而我也许，永远只是他眼中的虫。有时我都怀疑他是否地球的哪里，还有一个孩子，为啥对我诸多不满？无论我怎样做，无论我多么努力，似乎永远到不了他希望我达到的高度。

我从不提要求，我从来都是顺从，当然大问题上，小问题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所谓叛逆，从小到大，到现在老。某种程度上说我觉得他们很成功，因为我正直、善良，没有太多更多所谓的欲，包括找另一半，别人要求这样那样，我只要求感觉，而感觉是世界上最难感觉的感觉，这样说自己，好像王婆，可是事实却真的是如此。我坚信善良的力量。从小到大，大大咧咧，但是认认真真，做人做事循规蹈矩，大学老师勾范围那节课，我从来翘课，我会把整本书都看完，我不需要指定的范围，这样看来似乎有些木，但是我按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活着，而用他的话来说，我就是“一根筋”，其实，他自己也非常善良，极端正直。

他在单位，一直是劳模，实打实一砖一瓦毫无背景地干出来的。幼年时我的记忆里，他经常不在家，在单位的频率是百分之九十，甚至因为一次事故，差一点失明，好了之后又开始继续干革命。后来当了个单位小领导，别人送他东西，从来不要，人家非要送来，他马上去买一个比人家送的更多更贵的两倍的给别人。路上遇见小偷偷别人的东西，二话不说路见不平一声吼，抓了小偷，还喊小偷道歉才罢休。他很直，直得当着别人来句某某阿姨不是外人，就开始数落我的种种不对。

所以幼时我非常的“颠沛流离”，半岁就被放在父母单位的托儿所，父母一有事我就今天被“寄存”在李叔叔家，明天被“寄存”在王阿姨家……那时的人似乎也“纯粹”，而我父母也比较“大条”，现在看来，真心大。可是他们没办法，抱我就不能搬砖，搬砖就不能抱我。过早的被迫独立，所以我的安全感非常不足，从小到成人后，准确地说结婚前我睡觉都是捂着头，留个缝可以保证我呼吸不被憋死，一直都是这样安全感匮乏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是对的，是我自己不够修养，直到那个他不当外人的阿姨开玩笑似地说：“丫头，你太有涵养了，要是我家女儿她爸像你爸这样说她，又当着外面人，她可能早就发大火了。”这阿姨笑笑，我内心充满了酸涩，只能苦笑，却玩笑地说：“我能怎样？和他对吼？然后把他气出高血压？他说不赢我，然后就会对我说我是你老子。说不说都没有意义，所以我就沉默了。”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甚至可以说给我带来了终生的阴影，可是我这个人从小“大条”，我居然真的完全记不得当时他给那个阿姨说的原话了。我这个人，也许一生只会记得别人对我的温暖，那些“寒冷”真的就随它去了。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教育失败，因为我没有什么大的成就，直到快现在的40岁，当然差几年。我所呈现的我自己，和他们的付出不匹配。甚至幼年时我超常的数学成绩，他一度以为我会成一个了不起的数学家，高考也以为他真的会作为高考状元爹接受电视台采访，甚至采访词他都想好了，我家娃啊，我们天天在家打麻将，可是就是学习好啊，没办法！一半逗笑，一半认真。而我，在高考完，开玩笑地对他说：“爸，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让你接受电视台采访了。”

二十出头时那个大不了我几岁的老总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资产300万，那时的我觉得他真的牛得不行。后来的我，想想，到现在的这么多也是我眼中的天文数字。所以我想，父亲“俯视”我也许是对的。什么叫成功，成功看相对谁吧，什么又是我父亲眼中了不起的大出息，我做学生的时候是一个认认真真的学生，我工作的时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员工，大出息，我不知道什么叫大出息。大出息，如果对象是毛主席，估计谁都不能说自己有大出息，可是那样伟大的人，又有几个呢？

我感到无比伤感。他，快七十了吧，我，快四十了吧，人生的缘分就是他能活九十一百岁，又还有多少的缘分？很多时候他总让我觉得他是不是地球的哪里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很优秀，我完全比不了那孩子，所以我才得到诸多的要求和对待。可是他背着我，又把我吹得和“外星人”一样，优秀得简直不是我。

从小到大，为了他笑，我拿笔写文章，断断续续，从小学五年级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开始，几十年，断断续续，几块、几十、几百、几千……唯有拿起笔，我心里才满满的安心，不再是一个漂浮的孤岛。

一杯淡茶，我来谈一谈我的故事，我们这代人的故事，不知不觉老去的80年代人的故事。

你们是否也和我一样，被人告诉着你是孩子妈，现在孩子是你最重要的，你是否也和我一样，害怕手机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你是否也和我一样，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不能不笑、不能不努力……

让我们让自己彻底放空，要不几杯果茶，听听那些年属于我们80年代人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