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柳姗(2)

“做你的臣子本就不易,你宽容些呀!”

他整肃朝纲,对各种不良风气容忍度很低,官员们全都叫苦不迭。偏偏他自己没有什么可让人垢病,除了后宫事。

她嫁给易衍两年,感情甚笃,但未曾有孕。而他后宫又没有进一个女人,难免会有人劝谏他选秀了。

她一个异族公主,霸着皇后的位置也就罢了,关键是把他们皇帝的心栓得死死的,一点不大度,如何不让人多想?

“我还不宽容啊?他们干涉我们夫妻间的事做什么?”

“我娶的是妻子,不是皇后。”

这话就有些无赖了,帝王家,家事就是国事,哪里分得开?

不过,她爱听。

他自问政务上无可挑剔,棘棘业业,所以,才让那些人还有精力把目光对准后宫。

若他是那昏庸无能之君,整日无所作为,那些朝臣该是疲于应对各种政务,哪里还有闲工夫操心帝王后宫?

果然还是他能力太强所致。

“改天我也一人送一堆貌美的姬妾给那些劝谏的,搅一搅他们的后宅,我看他们还有心力管闲事?”

这话听着就有趣,沐凝抱着他的腰笑得欢快。

“你可以暂时放过他们了。”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道。

他不明所以,只看着她。

她退开些,把他的手轻轻贴到她的肚子上。

过了几息,他才反应过来,木木地道:“凝儿,这是真的?”

沐凝笑着点头。

她身子自幼就不大好,从小就被师父养在身边,成婚后,因底子太弱,一直在调理,如今终于见了成

效。

易衍内心的喜悦无法形容,只觉得,心里的仇恨也减轻了许多。

“凝儿,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他笑着,眼中噙了泪。

“你才不是最幸福的人,”沐凝小小地咬了一口他的鼻尖,骄傲道:“我才是。”

白七盘腿坐在榻上,看着人家小两口的互动,羡慕得很,侧头去看柳北,见她只无聊地坐着,手撑着塌,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满脸冷若冰霜,毫无触动。

他抖了抖唇,突如其来的心累。

沐凝怀孕四个月上的某一天,易衍正在喂沐凝吃燕窝粥,手下来报,他找的人已经押至宫里。

他控制着情绪,硬是待她夜里睡着后才去了前殿。

那人见着他就直呼‘皇上饶命”不用用刑,就全给招了。

“皇上容草民解释,银铃醉确是我所研制,世上只有两瓶,我全都给了那人,他威逼利诱,小民不敢不从啊!”

“倘若我知道他是要害我国皇后,就算让我吞了那两瓶银铃醉,我也不敢卖与他啊!小人句句属实,皇上开恩!”他连连磕头,生怕下一个人头落地。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正是怕死的年纪,哪成想,一不小心就牵扯进了皇家恩怨。

他是青岳国人,幼时师承毒圣,后来因为不可说的原因被赶了出来。他一心醉心毒术,从不将理法和良心放在心上,所以仇家很多。

为躲避仇家,五年前他隐居在岐阳国的一个小城,银铃醉是他最新研制的得意之作。

一天,一个蒙面人找上门来,花重金买走了仅有的两瓶银铃醉,还再不许他做出,否则天涯海角地追杀他。

他惹不起,只得从命。他哪里知道,其中一瓶,就被下在了青岳国的皇后身上?

易衍面无表情地看那人涕泪交加地狡辩和磕头,实则一句话都没入耳。

他不过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做出的毒害死了他的母亲,如今见着了,也不过一平平无奇毫无特点的糟老头子。想到母后毒发的惨状,他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被剜了块儿。

他正要下令,钱满却因迟迟等不到皇帝的一个字而惶恐,他抬起头,哆哆嗦嗦地道:“皇上,草民自知罪该万死,只要您能饶我一命,草民愿为我皇效命,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草民在一种草药上有新发现,将它提纯,或许对皇上有用。”他说得隐晦,怕适得其反。

这般毒辣又阴险,贪财又惜命的老贼他看着都觉得恶心,本想将他剁了喂狗,不过,他的话让他有了一瞬的犹豫。

“来人,将他双腿锯掉,关入暗室。”活不活得成,端看天意。

只要能活命,一双腿算什么?钱满跌坐在地,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沐凝怀胎五个月时,易衍常常贴在她肚子上听动静,日日数着日子盼孩子落地。

他憧憬着:“要是个儿子,我就送给他一个海晏河清繁盛强大的天下,是个女儿,就娇宠着,给她选一个最好的夫婿。”

“是儿是女,只要这一个。”

他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易,凝儿为此吃了不少苦药,怀上后,孕中反应又大,她虽然从没叫过一句苦,但他再不忍她受这样的苦。

“好。”她心中无比震动,又有些担忧。

这个任性的皇帝啊,对她来说,是最温柔的丈夫。

原本她是无所谓男女都喜欢,如今,她倒希望是个男孩儿。

哪知,几天后,两人的梦彻底碎了。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寝殿端出,红艳艳的颜色像火一样,灼得易衍没了理智。

他扶着墙坐在地上,双手捂脸,连一点为君者的仪态也没有了。

“禀皇上,皇后娘娘被毒伤了根本,细心调理,还有再孕的可能。只是,可惜了,皇后娘娘怀的是一个男胎。”医女战战棘棘地说完,越发惋惜。

一直到黄昏,揽月宫才停止了忙碌。

他跪在床头,把她的手贴在他脸上。她的手冰凉,他捂了许久才有些温度。

“阿衍,不要伤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她一直重复,疲累至极,沉沉睡去。

他的凝儿,都这种时候了,还来安慰他。而他,身为皇帝,身为丈夫,在他的宫墙内,却连他们母子二人都护不住。

他呆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苍白的睡颜,竭力控制着想屠宫的念头。

到底是谁要害他们母子?

揽月宫跪了一殿人,无人敢抬头看皇上的表情,皆俯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只怕一有异动,就身首异处。

易衍的目光放空,好像看着远处,又好像哪里都没看。

揽月宫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来的,无论是谁,几代人都查得清清楚楚。沐凝有孕后,他生怕宫人不周全出意外,又细筛了一遍,就连每日饮食,也是他看了各种医书,与太医院和医女讨论过的。能进得了身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了。

他想来想去,嫌疑最大的,竟是他身边人。

他早已安排人捜宫,如今就等结果。

约莫过了一刻钟,内卫来报,在冷宫的一处废弃宫殿中发现卓喜上吊自杀,早已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