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无量瓶交给她,并大概说了一下关于姬晴和肖六的事。
节音垂手听着,稍稍同情了那么一秒,又恢复原状。
不是她天生心肠硬,而是他们太阴司,见惯生死和执念,她每天要处理的案例堆满桌,比她姬晴惨的人大把,比她惨的妖更多。
要是她每个都同情半天,她这总侍怎么服众?恐怕早就被下面人嘘下台了,当她的心是七彩琉璃做的吗?
她发挥了一下同理心,稍微理解了一下姬晴那天见到徐之恒照片时的反应。
不过,她个微不足道的怨灵,敢顶撞司主,要她说,一鞭子实在太少了!只是她后来识趣,表现好,她没地方找茬。
太阴司也是讲规矩的地方,又不是比惨的地方。同情心那玩意儿,有就有了,没有也不耽误办事。
反正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柳北边吃晚餐边吩咐:“你带人去一趟飞岳山,找到肖六把他的尸骨重新安葬。看看他是不是已经魂飞魄散。”
“如果没有,务必把他带回。”她把装了白七头发的无量瓶递给她。
节音接过,还是没忍住,问:“小姐,要是肖六已经魂飞魄散了,那诅咒是不是不能解了?”
她吹了吹烫嘴的海鲜粥,“原则上来说,下恶诅的人以身和灵做祭,放弃了轮回,天地也已经同意。只要那人没有原谅,就作数。”
节音深吸口气,那就是说,要是肖六已经魂飞魄散的话,他下的诅咒,就会一直延续下去了?
“诅咒过了几百年,效力越来越低,徐家现在,只是不能生出女婴,家族男丁的死亡率不到百分之五,不算大威胁。”
“不过,”她搁了勺子,擦了擦嘴,“要是肖六真的魂飞魄散,要解了徐家的诅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麻烦些罢了。
节音扫到柳北的表情,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太阴司的一种秘术,而秘术必然耗费神力。
她觉得,这趟任务,最好还是顺利带回肖六为好。
节音右手放于左胸行了礼,“小姐,我现在就点人出发。”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诶?”柳北望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她本来想说,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明天去也可以的,不用这么着急的。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灯火通明一派忙碌的小楼走了走。
又不禁沉思起一个问题:下属太能干是不是显得她这个司主很懒?
她回了家,由于下午补了觉,没什么睡意,干脆去书房画设计图。
自从接手了太阴司,她已经没画过几幅了。这次去了一次六百多年前的凡林国,看了当时的首饰,又有了些新的构思。
灵感涌出,铅笔在纸上跳舞,她只想快些把脑海中的实物拓印在纸上。
她的耳坠刚画了个开头,就听到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她卧室的方向传来。她皱眉,继续画。
可是那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一直持续干扰她。
她隐忍着怒火放下笔,循着声音找过去,却发现明明应该在修炼的人出现在她卧室隔壁房间,正在笨拙地铺床单!
而房间的摆设和床的方位变了个样,与她的卧室床头对床头。
她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看着正在研究床垫的某人:“你做什么?”
他捏着被角无辜地看着她:“我不会。”
她讽刺地哼哼:“你不是神仙吗?你不是会法术吗?”
他狡辩:“不行,入乡随俗。”
一向优雅冷静的她差点冒脏话,入个屁的乡,随你爷爷个俗!
他朝她招招手:“北北,你帮我一下啊!”
打断了她的灵感又搬到她隔壁,她没给他扔出去算理智的了,还要帮忙?
她沉着脸:“你想得美!”
她就不应该答应他!
“北北。帮我嘛!”
白七走近,身体猛地前倾,冰凉没有温度的额头抵着她额头,她忙往后仰,他高大的身子又追上来,如此循环几次,她的腰越压越低,饶是她柔钡度再好,也有些撑不住。
突然,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她愕然,拿手推他,却被他猛地一揽,惯性地朝他怀里撞去。
他的元神已经凝实,跟血肉一样触感真实,只是有些凉意,对于现在的柳北来说,还受得住。
他的胸膛宽阔,怀抱的动作又温柔,她一米七几的姣好身材靠在上面,非常契合。
得意又欠扁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呀,投怀送抱!”
她推开他,摸了摸撞到的鼻子,怒视:“你要不要脸?”
他的脸上蕴着笑意,拳头抵在嘴边假咳一声:“不要了。”
柳北:“……”
他执拗地看着她:“你帮我铺床。”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鉴于他今天的秋千,柳北最后还是认命地帮他铺好,才一脸郁卒地回去画图。
他靠在门边,看着她走去书房的背影,眸子中的隐忧终于流泻出来。
他的元神虽然比刚下凡时凝实了,他一直很小心隐匿行踪,但他存在越久,留下的痕迹就越多。一旦被天道窥见他的行踪,他必然是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况且,它终究不能以这幅模样留在她身边,他迟早都要回归本体。
他当时不顾翊明师兄的阻挠,以残破元神下界,一来,是实在太想留在她身边,二来,是希望能化解她体内的聚灵寒冰,助她早日恢复神身。
如果她能自己恢复神力和记忆,超脱凡人之身,那么,天道才会承认她的复活而不会抹杀她。
他拥住她时,真想把她嵌入骨血里。又怕这样的感情太浓烈会吓到她,只得假装油腔滑调。
天知道,他多想不顾一切陪在她身边!
啧,早上八点四十五。
她昨晚灵感爆棚,没有睡意,一不小心就熬了个通宵。
去顶层泳池游了几圈,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准备去太阴司。
今天是阴历十八,她再懒,这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刚刚下楼,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刚冒了个头的人见到她,惊得一抖,差点就把头给缩回去。
柳北从来没有这么早出门,今天猛然遇到,大早上的被她堵到,容南雁的脸一瞬间爆红。
她尴尬得手脚无措,顶着柳北意味深长的表情打招呼:“哈哈,姐姐,早啊!”
柳北幽幽地回她:“确实挺早。”
她背后的人走上前:“大小姐。”徐之恒朝她点头。
见识了姬赫的狠毒和癫狂,柳北有点不能直视徐之恒那张温和谦逊的脸了。
容南雁咬了咬唇,有些不敢看她:“姐姐!打扰你这么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