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考量到位阶问题,玉妃即使祸从口出,也只能讪讪地向李公公扯嘴角笑笑。
李公公微微肯首,待人处事十分圆滑,丝毫不打算向玉妃寻根究底。
“伴君如伴虎,但若是驯服了一头猛虎,这天下之事又有何难?”柳北见众人远去,一句唤回了正在发愣的玉妃。
狂傲自大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玉妃的美眸带上了几分厌恶,随即恨恨地说:“皇上向来喜新厌旧,定不会如你所愿。”
“对啊,皇上喜新厌旧。”柳北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狠心地强调:“如今,柳北是新,你是旧。”
这一番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玉妃脸上。
她面色泛白,咬唇说:“本宫一定能夺回皇上的芳心。来日,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死?”柳北仰首俯视玉妃:“你是不是忘记柳北已死过一回?”
“那柳北就让你再次感受堕入地狱的痛楚。”狠毒的话再次从玉妃的口中说出。
柳北冷厉的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那柳北就在地狱等你。”
抛下这几个字,柳北远远地走开。
不出几下,就彻底消失在她的眼前。
此仇不报非君子。
只要时机一到,柳北柳北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烈日当空。大殿上。
刚说,宫中度日如年,柳北不得不再次同意自己所说的话。
不管宫斗小说里将宫中的生活描绘得如何精彩绝伦,那些只不过是胜利者将战败者踩在脚底下,逞一时之快罢了。
平凡的宫中生活,要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柳北手中握着圆形羽扇,缓缓地挥上挥下,手指时而轻轻地玩弄着扇子上面摇摇欲坠的羽毛。
瞧着羽毛,就似皇上那摇摇欲坠的头。
皇上一手倚靠在案前,偏头撑着脸颊。
一手仍保持着握笔姿势,但手中的毛笔早就掉到了地上。
那支笔墨迹未干,被鞠躬尽瘁的柳北捡了起来,放在一旁,就像个摆饰一样。
皇上的面前,堆积着如山的周折。
他仅仅批阅了几份,就昏昏欲睡,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柳北也不打算打扰他歇息,趁着柳北唯一的主子睡着,柳北还能趁机打个盹儿。
谁知,柳北歇着歇着,就这样一不留神地睡着了。
朦胧之间,待柳北再次睁开双眼,才惊觉天色已晚。
在柳北的眼前,满脸疲惫的皇上依旧在熟睡中。
不同于方才的是,我们俩现在是靠在同一张台案上,对视而歇的。
这周公惹事啊!
柳北心中大惊失色,奈何怕自己的举动惊醒自己的主子,压抑成一脸的波澜不惊。
手轻轻地抬起,才发现原本熟睡前皇上还穿在身上的暖沃,此时已披在柳北的肩上。
定是他趁柳北睡着时,怕柳北着凉,为柳北盖上的。
纵然再如何坚决,人都是有感情的。
就算他是因为柳北的美貌而诸多包容,也在言行举止间透漏了他内心的善良。
柳北的心头不禁一暖,再回头,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要不是他贵为皇族,说不定就能远离这一切纷争,不受名利所污染。
那权威、专横、暴戾,可能就此与他绝缘。
让他寻得那心心念念的美娇妻,就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难?
睡着的皇帝,即使眉宇间已显风霜,却又似个天真的小孩。
在这千万娇宠中,被灌输着宫中的是非颠倒,迟迟无法长大成人。
柳北觉得心疼。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滴泪无声无息地就此滑落,在干透的墨迹上混开出一朵花来。
另一滴,则被眼前缓缓睁开双眼的男人,直直地伸手接在掌心之中。
柳北一愣。
眼前的皇帝,像似未曾从梦中苏醒过来,即使眼中有柳北,也是双眼迷离。
“柳北,你哭了?”他启齿,眼神探究。
柳北摇头,不发一语。
“柳北,你为朕哭了。”这回,皇帝如此说。
这已是一个肯定句,不容置否。
柳北的泪水,似乎唤起了皇上心中所有的忧伤。
似乎,让他深不见底的内心掀起了一阵阵波澜。
“母妃随父王离去以后,朕不曾见有谁再为朕落泪了。”皇上的声音微颤,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忧伤。
“定是朕,朕太惹人厌了吧。”
皇帝直勾勾地望入柳北的双眸,犹如失了魂的空壳。
若非亲眼所见,柳北又怎会相信眼前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会亲口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犹如将自己视为尘埃。
却因着,几乎每一个人都将自己捧成天上的星辰。
从此以后,不得不装腔作势,苟活下去。
良久,他起身离去。
“宣刘贵人侍寝。”
一句话,传到待命的宫人耳里,继而接二连三地传遍宫中。
再度宣示,这个宫中以皇独尊。
这一个人就是凭此存活至今,一手将所有人的命运握在手掌之中,呼风唤雨。
狂傲,却悲哀。
偌大的殿内,空旷得连半缕幽魂也不敢久留。
柳北的心一点一滴地沉淀着,默默地将台案上的物品收好。
一壶滚滚的热茶,在暖炉上烧着,缓缓地腾起了如梦如幻的烟雾。
这宫中的一切,看似所有事物都因皇上一人而存在,事实上也并非全是皇上一心所求。
就如这壶茶水,纵然再上等,再加热几回,皇上也不过品尝了一两口。
只是,这一切一切,都会如此时时刻刻地挥霍着。
皇上必然也是明白了。
这些人事物,往往都象征着自己被燃烧的生命,日渐消逝。
除了挥霍,有什么还能让自己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方才的失态让柳北无所适从。
唯有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皇帝千万不要因此对柳北上了心。
因为终有一日,柳北注定是要背叛他的。
柳北相信,这是仅此一次柳北为这个皇帝掉泪,是最后一次。
“柳北,怎么这几日来都不见你的小黑猫?”知梅歪着头,眼睛转来转去,四处张望。
“找到小媳妇返乡了吧。”柳北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悠幽是母猫!”知梅见柳北一整副痞子模样,用手指出力弹了弹柳北的额头。
柳北换了个坐姿,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
没错,悠幽已经将近三天没有出现了。
以悠幽的机敏,柳北自是不担心它的安危。
其实也可想而知,悠幽定时找白七,为他传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