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元庆帝不想见人，他们自然也不敢硬闯，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也都只能先回去了。

待得众人离开后，梁进忠松了口气，才独自返回殿内。

彼时元庆帝躺在龙榻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帐顶上绣的花纹，干瘦的身体半分没有生气。

在梁进忠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能见到他脸颊上因为干瘦而陷进去的窝。

按理说，元庆帝的身子有御医调养，每日膳食也都是精心搭配的，更是有人时时刻刻都侍奉在侧，不该会这样才是。

但身为御前总管这么多年，梁进忠心里最清楚，元庆帝是自打林宜妃死后便开始不爱惜身子了，那几年颇有些沉迷女色，被掏空了不少，加上他本就是个疑心深重的人，日日心里不知揣了多少事儿。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元庆帝这多疑多思的毛病不改，身子是好不了的。

再者，如今皇子们大了，元庆帝竟越发的不服老起来，不仅体现在想手握大权上，甚至...对女人也是如此。

就譬如进宫不久的玉婕妤，长得美貌，又年轻聪慧，还是顶着金凤命格的头衔进宫的，如今元庆帝是时常临幸。

哪怕是孝期里，其实也都去过多次。

他都五十出头的人了，哪里经得起。

但这些话，梁进忠和太医们都不敢劝，因为生怕触碰到元庆帝内心那点脆弱，怕元庆帝说他们觉得他老了。

上个月，有个御前侍奉的宫女说错了话，提了一句，皇上年岁大了，该多补养，就被元庆帝直接叫人提出去活活打死了。

只是碍于太后孝期，御前的人都嘴严，没传出去罢了。

所以，哪还有人敢说实话，敢劝呢。

这不，昨儿晚上元庆帝非要熬夜批折子，梁进忠知道他受不住，又不敢劝，今儿一早眼睛就坏了。

心里想着，梁进忠就直叹气。

但走到龙榻边上时，还是收起了愁容。

“皇上，奴才伺候您睡一会儿吧，太医说了，您身子康健着呢，歇两日就好了。”

“朕从前也熬夜批折子，怎么如今就熬不住了呢。”元庆帝忽然道。

说着便转过头来看向梁进忠，但他此刻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

努力睁了睁眼，发现没用，只得放弃。

“把铜镜拿来。”

“皇上要铜镜做什么？”梁进忠不解。

元庆帝略扬起下颚，像是梗着脖子，“叫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是，奴才这就去，皇上您息怒！”梁进忠被吼了一声，吓得直冒汗。

忙就折身去了。

然而铜镜拿来了，元庆帝照样看不清楚自己的容颜。

这种无力感让他十分的恐慌和愤怒，手里捏着的铜镜几乎要被他掰碎。

梁进忠瞧着元庆帝有些失控，忙就倒了杯茶递来。

“皇上您喝杯茶躺下歇息吧，太医的意思，睡一觉或许眼睛就能看得清了。”

一阵清冽的茶香飘来，元庆帝心里的怒火确实被浇灭了些许。

在极粗重的几声呼吸后，终于放开手里的铜镜，接过了茶杯。

梁进忠心惊胆战的看着他喝了半盏茶，又伺候着他重新躺下去。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殿内。

而他却不知，在他走后，元庆帝闭着眼，用双手细细的摸索了自己干瘦枯老的面颊，又一次几欲崩溃。

自己的身子，自己是最知道的，元庆帝何尝不知道自己老了，他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脸上哪里有皱纹，也知道伺候他梳头的宫女，总是暗暗的拔掉了他的白发。

可他还不想老，不想死去，他实在贪恋龙椅上的权势，哪怕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愿意拱手相让。

甚至，若非无子嗣，他的帝位也不稳，他都不想看着这几个儿子出生。

而在几位皇子心里面，何尝又不是希望他快些崩逝。

比如，六皇子。

此刻在孙贵妃宫里，倒是难得的齐聚一堂。

联姻的人选定下来了，七公主也被放了出来，孙霖玉聪明，到底还是想法子叫孙贵妃容下了她，所以今儿也在。

“本宫瞧着，皇上的身子是越发不如从前了，以前皇上批折子还有只睡两个时辰的时候，可昨儿不过也才晚睡了一个时辰罢了，竟就坏了眼睛。”孙贵妃烦躁的扶额。

六皇子微微眯起眸子，“父皇年纪大了，自然不好太过劳累，需得我们做儿女的多多分忧才是。”

上回没能杀了林冉，反而让林家利用林冉受伤一事，迫使他丢了京兆尹杨绥这个棋子，六皇子正想要寻机会找回场子呢。

“皇上病着，不能理政，自然是皇子监国。”孙霖玉很快就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轻声张口。

一旁的七公主却哼了一声，“父皇只是眼睛累着了，太医说了，睡一觉，歇两日就会好，又不是什么大病，长久的不能上朝，哪里用得着皇子监国。”

她说出这话，七皇子就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的嫌弃差点露出来。

到底还是贵妃忍不住，“来人，带公主出去玩儿。”

“母妃！”七公主跳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说话还瞒着我！”

“娘娘是心疼公主呢，这样的事情，臣妾等操心就是了，何必要带着公主一块儿累着。”孙霖玉再一旁打圆场。

谁知七公主却十分不给面子的白了她一眼。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

要说之前孙霖玉可能会做六皇子妃，在七公主眼里是自己的嫂子，是未来大晋的太子妃、皇后，七公主是喜欢和尊敬的。

如今孙霖玉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庶母，还和元庆帝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七公主觉得恶心极了。

表姐变小妈，自己的父皇还是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她实在很不想接受。

原先她以为孙霖玉会宁死不从，那样她还会看得起些，可孙霖玉不仅从了，甚至还很得宠，七公主就更厌恶她了。

一贯七公主又是口无遮拦的，这会子就直接嚷了。

而孙霖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尴尬又恼怒。

但是她毕竟还要再孙贵妃手底下讨生活，只得忍住了恼意，低下头去。

“公主息怒，是臣妾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