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各自介怀

“天下之理，只有一个，是与非而已，是便是是，非便是非。”

“无需搪塞，更无需背离。”

杜显彰却似乎听出了她内心的坚定，起身说道：“我尚有事，就不陪你用晚饭了。”

从小院落荒而逃后，又觉无处可去，踌躇来到馄饨摊前，摊主见了，热络问道：“杜大人，今日只一人吗？”

杜显彰只默默看了他一眼，摊主便不再作声，只觉往昔那个寡言冷傲的杜大人其实并未改变。

夜深独坐窗前，杜显彰看着桌上展开的折扇，只觉毫无睡意。

最后忍不住轻笑，平日里不论宁仙儿如何容易让人误会，误会她年幼应当无知，误会她娇俏应当好欺，甚至以她过往的经历来评述她的为人。

那是因为他们未曾见过她的字，一笔一划均含风骨，勾勒间毫无婵娟之媚，反而有铁画银钩之力。

这样的人，怎会没有主意，怎会轻易动摇，怎么被人左右。

既然自己想明白了，就不该用世俗的寻常手法去强迫她，无论结局如何，尽心便好。

豁然开朗后，寻出许久未觉用过画笔颜粉，在她留白的另一面泥金扇面上，凭着心中记忆，画上了一簇迎风招展的凌霄花。

椭圆绿的叶，深深浅浅，由一茎串着，各有姿态，衬托出一枝独秀的凌霄花，橘色花瓣努力同上，张开花蕊，并不会屈服于枝条的重压。

他画得极为用心，最终停笔时，天色已泛白。

站在廊下，静静看人烟渐起，红日初升，确定昔日的杜显彰又回来了，不再彷徨，不再低沉。

她若选了自己，自是极好，她若选了别人，亦是天意。

普渡寺庙会那日，宁仙儿看着车厢中多出来的包袱，忍不住撩开车帘问苏无量，“这些都是叁月托你买的吗？”

苏无量摇头，“我猜他们应该用得上。”

宁仙儿没有追问他何时与叁月他们如此要好，因为就像自己，不也是不知何时，已然放不下。

自出城始，官道上行人就络绎不绝，到了普渡寺前，愈发如此。

各行各业的摊贩一排接着一排，是她从未见过的热闹。

因为前次来普渡寺所求诸事，如今爹娘总算逃过问罪，赵霁至今平安，她决定入寺还愿。

苏无量交待其余三人好好护住宁仙儿，自己去找叁月。

临走时，轻声说道：“姑娘，我若是能进后院，一定告诉世子，你就在大殿理佛。”

宁仙儿坦然点了头，只说要他莫坏了寺院的规矩。

等跨进山门，宁仙儿直接愣在当场，这哪是佛门清静地，分明是元宵的游园会。

若是想上炷香，恐怕得要一个时辰才能挤到佛前。

想起普渡塔前的木香树，不如先去那里消磨下时光，等人少些，再来不迟。

哪知那里根本不许游人香客靠近，直接一把锁链挡住了去路。

再回到山门前，宁仙儿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太喜欢凑热闹，正迟疑间，伍月突然出现，“宁姑娘，借一步说话。”

宁仙儿跟着他，沿着普渡寺的院墙，一直绕到后面，他才总算停下脚步，“宁姑娘，世子有话与你说。”

宁仙儿环顾四周，这里除了数不清的白塔，就只剩松林，除了她们数个，并无其他人迹。

伍月指了指院墙一侧的花墙，宁仙儿走近两步，一个熟悉的人影闪现。

虽然隔得不远不近，她却有些迈不动脚，一如她复杂的心绪。

伍月和跟随她的三人不知何时已退开二十余步，分据四方，皆背朝着她。

花墙内的赵霁却比她坦然许多，“我在普渡塔上看到了你。”

宁仙儿无措地点头，却说出了心底的话，“我其实是特地来看你的。”

她的直白让赵霁沉默了许久，“你爹娘，如何了？”

宁仙儿如实以告，赵霁凝眉半晌，“渚州事，恐未完。”

“不是都已经，”宁仙儿虽然话未说完，赵霁已然明了，“卢氏田庄的地堡你亲眼见过。”

宁仙儿点头。

“崇王府封田中的地堡，有过之。”

宁仙儿很快听出了端倪，卢氏田庄的地堡若是以时间先后论，倒是可以勉强理解成，以前的不太好用，所以才会不停地兴建新的地堡。

但若不这样论，只数能容之数，早已不止数千的兵匪，毕竟无一处地堡有荒废的痕迹。

赵霁说崇王府有过之，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这样规模的地堡，如今能数到的兵匪却只有五千上下，如何能平事端。

爹是地堡的修建者，亦是最好的突破口。

难怪杜显彰每次总是欲言又止。

“涂大人说，三司衙门问罪的卷宗里，并没有爹娘的名字。”或许是宁仙儿忐忑的语气让赵霁感同身受，他出言宽慰道：“既是这样，便是无事。之所以未放人，或许是为了保护。”

宁仙儿晃了晃头，这样难解的烦恼，真想抛却，永不再想。

“棋谱我收到了。”

宁仙儿抬头，正好对上赵霁双眸，“涂大人一向廉洁，当初只肯借用，说是已经抄录过，就将原本还给了我。”

“我是否也要抄录一遍？”

宁仙儿刚想回答，就听出他语气中含着轻笑，又激起了她的逆反之心，“你若有闲功夫，再好不过。”

“我记性一向极好，摆过的棋局，再不会忘。”赵霁见她终于不再被困爹娘之事，“所以无需抄录。”

“随你。”

“听说你去了千秋宴？”

宁仙儿反问道：“苏无量告诉你的？”

“不是。”赵霁只回答了两个字，却不解释。

“你还听说了什么？”

赵霁挑眉看她，“你我的误会。”

宁仙儿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自保而已。”

“答得极好。”赵霁目光从未远离，“她最是难缠。”

“最难缠的，并不是她。”

对于她的吐槽，赵霁直接一句，“顾青铃吗？”

“嗯。”

“只要你离涂铭樾远些，她就不会再如此护食。”赵霁说得平淡，宁仙儿却开始介意，“我和他根本就没什么！”

赵霁突然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