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外

整军的消息一出,经大小军司马的传递,迅速地传达到各个士卒。

根据姬息姑的设想,整军从几个方面展开,由公孙众仲拟定军功等级,并传达到各个士卒。

由军司马统计士卒的来源,凡是来自公子彄封邑的,一律混编进从费伯那里借来的五十乘车兵中。

在公子翚和公子豫的指挥下,演练军阵,并让他们率领所部行进在军阵两侧,以防万一。

在洙水河谷的开阔地带,整军持续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不时有信鸽传来曲阜城内的消息。看来,公羊兄弟他们的效率很高,已秘密逮捕数个卿大夫家族的重要成员,他们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这三天来,公孙众仲带领军中的书佐,把全军士卒立的战功全部抄写在了绢帛之上,悬挂在中军辕门之外。

立下军功,可以改变出身,可以获得土地,可以被提拔官吏……

消息似雷电一般在军营中炸开,军中士卒人人奋发。

姬息姑知道,在鲁国军队之中,军官大都是姬姓贵族,而士卒之中,有很多失地农民。此番军功制度改革,正是为了争取到士卒的拥护,毕竟,在军中,士卒才是大多数。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中低级军官也拥护这种改革,因为他们与贵族的血缘关系已变得淡薄,以后能不能凭借血缘关系维持住地位还不可知,不如凭借一刀一枪来建功立业来得踏实。

于是,姬息姑趁机下令,“所有士卒必须跟随自己到太庙举行告庙仪式,待仪式结束,就会根据军功大小,奖励军功。”

在颁发这道命令之前,姬息姑心中是忐忑的,他担心有的士卒会怀疑自己的动机。当这个命令颁布之后,竟无人反对,姬息姑心中欣慰,知道大事已成了一半了。

从曲阜方向,信鸽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看来,在暗桩的破坏下,曲阜城内的卿大夫们已陷入了恐慌。

是时候了,姬息姑心说。于是,一声令下,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奔赴曲阜。

在行军途中,姬息姑双手扶着车轼,双眉紧锁。他在心中,不止一次地预想到达曲阜时的情况,以及应对策略。

如果公子彄尽全力,能不能打赢他?姬息姑心中没底。

路越来越宽阔,已经能望见曲阜城的城楼了,姬息姑的心却越发紧张了。于是,他传令,全军停止前进。

可是,一切都静悄悄的,放眼望去,除了城楼上戍守的士卒,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一路上,经过千百次的设想,可是唯独没有想到竟是这种状况,姬息姑心里一下子没了底,不知道公子彄会在下一步采取什么动作。

眼下,贸然进城,太过危险。姬息姑明白,他只能等,别无他法……

北风掠过城楼,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云彩在空中怒涌。

突然,曲阜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了,姬息姑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向身旁的军司马示意,列阵御敌。

军司马手中的令旗还没有来得及挥动,姬息姑便望见,从城门出来的只是一辆戎车而已,并不是千军万马。

军司马也望见了这奇怪的一幕,看了姬息姑一眼,手中的令旗停住了。

姬息姑的部队安静地等待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辆戎车正缓缓地朝大军方向驶来。

旁边的战车上,有甲士正准备张弓拉箭。见此情况,姬息姑沉声喝止了他。

在大军之前,一车一人竟这么从容,这种气质足以震慑千军!虽然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但姬息姑明白,来人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距离越来越近了,终于,姬息姑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正是公子彄!不禁心中一沉,竟有些后悔刚才喝止甲士放冷箭。

距离越来越近了,公子彄所乘坐的戎车才缓缓地停下。姬息姑能清楚地看到公子彄脸上的皱纹了,但他并不准备先开口说话。

“老臣郊迎来迟,还望公子恕罪。”公子彄立在戎车之上,微微作了一个揖。

“赖上天之灵,托叔父的福,我军两战两胜,大破宋军。”姬息姑还礼道。

“听说公子临阵指挥若定,直追当年周公风采,真是我鲁国社稷之福。”公子彄说着,又作了一个揖。

姬息姑心中犯了嘀咕,他不知道公子彄为何要这样絮叨,难道是为了争取时间?看来得小心应对才是。

“周公之德,好似太阳,只能仰望,哪里及得上万分之一?”姬息姑望着公子彄说,“倒是叔父,忧劳国政,为我们稳住了后方。”

“公子,请恕老臣无能,最近曲阜城内频发奇案,已有多个世家子弟莫名失踪,老臣多方调查,竟毫无头绪。”

姬息姑心中一凛,这老狐狸,终于说到了正题,“哦?竟有这等奇事?一定要责令司寇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是鲁国之福。”公子彄在御者的帮助下,从戎车上下来,侍立在姬息姑车前。

顿时,城头传来雄浑的号角声。

姬息姑下意识地按住剑柄,等待即将到来的进攻。

然而,又是虚惊一场。从城门又驶出几辆戎车,车上的御者和甲士衣甲鲜明。

紧随戎车的,是一个个身穿朝服的卿大夫乘坐的辎车,他们纷纷在道路两旁下车,侍立在路旁。

一阵密集的鼓点之后,一队队寺人抬着重物,缓缓而出。

这一切更加出乎姬息姑的意料,本以为在曲阜城下会有一场厮杀,却没有想到,卿族们主动后退一步,竟主动向姬息姑示好。

“叔父,你这是在做法?”姬息姑笑着问。

“公子,卿族们为了迎接大军凯旋,为将士们准备了些薄礼,以表我们的感激之情。”公子彄恭敬地说。

“哈哈哈,叔父费心了。”姬息姑说着,跳下了戎车,示意军司马带人接过卿族们的馈赠。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留心观察公子彄的举动,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姬息姑知道,不动刀兵,就能使卿族们低头让步,这本是最优解。但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却郁郁不乐,这一次,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错失了一举打压卿族的机会。

在盛大的入城仪式中,姬息姑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等到何时,才能再有机会打压卿族,凝聚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