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与经济利益扯上关系,人就会变得自私险恶。店长把方祈景带到后堂,职业微笑顿消,语气里带着威严。
“你不知道茶水比开水贵吗,有没有脑子,用茶水给客人洗碗?”
“客人要求的。”方祈景心里委屈,嘴上也就倔强些。
“客人要求你就应允吗,不会变通吗,不能告诉她碗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干净的很,你看后来给她拿的碗她什么要求都没提,这种人就是矫情。”店长个子还没方祈景高,气势却是压方祈景一头。
“好的,我下次会注意的。”
“今天给出去的优惠,从你之后的工资里扣,员工打碎碗碟都需要赔偿,一样从公司里面扣,”店长看了看方祈景烫红的手:“没破皮去厨房用凉水把手冲冲出来干活,一会就是饭点了,客人比较多,学聪明点手脚麻利些。”
流动的水流冲在火辣辣的手上,冰凉的感顿消了灼痛,刚找到工作的喜悦一下子变成满腔的委屈,万事开头难,平了平气息,关水龙头的时候一只手递过来一只烫伤膏。
“抹一下会好点,我用蒸箱蒸饭的时候蒸汽经常烫到手,这烫伤膏我都随身带着。”一位看着四十多岁的阿姨,面容和善,可能长年呆在后厨的原因,阿姨的脸很白,带着点苍白。
方祈景伸手接过,笑了笑道谢:“谢谢大姐。”
“叫我徐阿姨就行,还大姐不大姐的,和你们爸妈都是一辈人,不年轻了,我儿子大学都快毕业了,比你们还大几岁了。”
“您看着可比我妈年轻多了,我就不爱读书,要是有脑子读书也不会出来干这个,不像您儿子有出息是个大学生。”说话间方祈景已经抹好了烫伤膏。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都是挣口饭吃。”阿姨的笑容里有藏不住的骄傲。
从中午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半,方祈景早已又饿又累,做饭店的服务员永远都不能按时吃饭,平时在家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一下都挣扎半天,一下子收拾这么多碗碟杯盏,方祈景的手脚都麻木到自闭,早知生活这么艰难当初何必成一时之气,现在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只能忍着。
上班最大的期待就是下班,可越是期待这艰苦难熬的一天越是无比漫长,方祈景决定待几个月挣了一些钱就去批发市场批发点东西做点小生意,之前就和大呈干过,挣钱不多至少自在。在大堂和洗碗间跑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没注意到月亮都出来了,家家户户点亮的灯有开始熄灭就寝的时候,方祈景一天的工作才结束,和同宿舍两个同事一起回租住的公寓,两个女同事比她大几岁,都出来工作了好几年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说着奇葩顾客,长的好看的帅哥美女,看起来不像夫妻像姘头的中年男女。方祈景有意无意的听着却始终笑不出来,刚来做的活是她们当中最累的活,长这么大体验到人生中最累的一天,做餐饮这一行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或许她们能长年干着这份工作的原因,早已习惯并且乐在其中。每一件事能长久做下去总有坚持的理由,才来第一天方祈景就坚持不下来了,想好了退路,尽管退路也是渺茫的。
来到员工宿舍,之前一直觉得家里房子太小了,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看着这个免费员工宿舍,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蜗居,放了两张上下铺,中间的过道和教室课桌间的距离差不多,两个人过要互相侧着身子才能过,比学校的学生宿舍还要拥挤,好在两个同事都还挺爱干净的,地方虽小却没有弄的乌烟瘴气的,床底下堆满了收纳箱,两个同事的床都在下铺,各自都围了床帘算是唯一的私人空间了,卫生间离床就几步距离,冲个马桶躺在床上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小方睡这个上铺吧,之前住这个位置的雅丽回家结婚了,所以她的这些被褥都不要了。”同事指了指上铺。
听到小方这个名字方祈景一时还不习惯,当被子看上铺明显被挑剩下的被褥时还是很开心的,买了一些最便宜的生活用品之后,剩下的生活费就捉襟见肘了,同事之间还不熟悉,也不好开口向人借钱买被子,这现成的被子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
两个同事一个在卫生间洗脸,一个坐在床泡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房间里没有椅子,两个同事都在洗漱,方祈景只能在床上躺着边听她们聊天边排队等着洗漱。
“哎,听说雅丽回老家找的对象条件挺好的,这以后都不用出来打工了。”
“不用出来打工多好呀,结婚生了孩子就在家坐坐饭带带孩子多轻松啊,可惜我妈给我介绍的几个对象家庭条件都不行,一个个都还指望女方一起赚钱养家。”
“让我装钱养自己可以,养家就不行,那样还不如一个过了,找对象还是要找条件好的。”
“谁说不是了,我让我妈广撒网重点捕鱼,找个金龟婿。”
“嗯,要金龟婿,不要癞蛤蟆,我们除了相亲也没别的法子找对象了,我可不想找个厨子做对象。”
“我们店不是还有陈总吗。”坐在床上的同事笑的狡黠。
“算了吧,陈总都快三婚了,都找的店里年轻漂亮小姑娘结的婚,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这找对象还是找知根知底的好,知道人品咋样,相亲能把家底人品问清楚在相,比自己找要靠谱。”
原来能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就是她们退路,方祈景觉得这个和赌博一样,放弃所有把全部家当压在一个人的身上,输了就会一败涂地。方祈景觉得路是自己走出来了,不能依附任何人,看着屋顶思考人生,方祈景的眼皮越来越重,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的睡去。
小城的夜色比大城要暗很多,大城灯火再璀璨,也照不亮异乡的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