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镇的天色,自深蓝悄然坠入墨色。县口树梢的枝头,几只黑羽鸟宛如暗夜的密探,探头探脑,先是嘶声扯着嗓子啼叫,而后扑腾着翅膀,振翅跃起,如利箭般划破暮霭沉沉的天际。
远远眺望,县里绯红的灯烛,恰似点点繁星,零零星星地陆续闪烁起来,仿佛在为这即将拉开帷幕的夜之盛会轻声预告。
与此同时,岑县内,各怀鬼胎的心思暗自涌动,那些怀有目的的眼神,在人群中如鬼魅般穿梭搜寻。
夜幕完全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大街小巷悬挂的灯笼齐齐整整地亮起,宛如一条火龙蜿蜒于城镇之间。烟火气息在大街小巷中弥漫开来,仿佛一层薄纱,温柔地包裹着这座城镇。
舞狮子的师傅与徒弟们忙得不可开交,乐手们敲锣打鼓,那欢快的节奏仿佛是岑镇的心跳,欢声笑语如灵动的音符,浸透了大半个岑县城。夜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丝毫不逊于白日的闹市。
客栈内人声喧闹,热情地谈论着今夜的盛况。
“嘿!你说这既不过节又不赶集的,不仅不宵禁,还敲锣打鼓的,真是怪事一桩啊。”一位客人满脸疑惑地说道。
“我说你这脑子,怕是被酒灌糊涂了吧。今晚,可是那靖准王娶亲的大喜日子呢!”另一位客人略带嘲笑地回应。
“是嘛?晚上迎亲,这算哪门子事儿,那游手好闲的世子,也真是……”
“我看你就是喝多了。”
一旁的客栈老板娘听到这番言论,赶紧挥动手上的丝绢,那浑圆肥胖的身材,连带着身上的肉都跟着颤抖起来。只见她挤眉弄眼,示意两人赶紧停嘴,
“哎哟喂!客官可不能这么说呀!”
声调挤的老高,酒窝和褶子能夹死蚊子,脸上廉价死白的粉乱飞。
老板娘恭恭敬敬将双手合拳,悬在空中挥了又挥,拜了又拜。
眉飞色舞地夸耀道:“那靖准王爷啊,可是大大的好人。虽说平日里不参政也不管事,但办理这成亲的喜事,可算是为咱们镇做了天大的好事呢。瞧这满大街家家户的新红木桌凳,外面挂着的大灯笼、红绸带,可全是靖准王分配下来的。而且啊,每家店铺都分到了银子,王爷还下令要把这喜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呢!”
“这跟他靖准王有何相干,据说这些都是他那个手下谋士的主意。”有客人不以为然地反驳。
“话不能这么说,他靖准王许了动用这些钱财,还算得上是不昧良心。”
“嗯……倒也是!”三三两两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众人各抒己见,其中也不乏爱附和的声音。
老板娘像宝贝似的抚摸着崭新的桌面一角。
“不过据说啊,这靖准王这回可是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还不准外人多看,那王妃每日都蒙着面纱呢!”
“诶,我还听那些有幸见过王妃的人说,那靖准王妃,单单只是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远远地那么一抬眼,便勾得人魂不守舍,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真有那么夸张?鬼迷心窍了吧!”
“可不是嘛!”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所以古人才有红颜祸水这么一说嘛。那个不理朝政的游手世子,成个亲,反倒把这岑县治理的风风火火。”
“邪乎!”
“妖妃!这不是妖妃是什么!?只怕咱以后的日子,不得好过啊。”
…………
咻咻咻!
话语间,不远处一阵闪亮,急促湍急的光芒接连窜入天空,宛如流星划破夜空,几秒钟的寂静后,爆鸣声阵阵响起,在高空炸开绚丽的烟火,似鲜花怒放,缤纷夺目。
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店内的人凭栏倚靠,探头张望,欢呼声此起彼伏,缤纷的华彩映照在每个人脸上,又为岑镇披上一层梦幻的霓裳。
“吉时已到!吉时已到!”
“走!蹭靖准王喜酒去。”
“这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这你也没听说?凡是肯去的,人人都能讨得口酒肉!”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看美人儿去咯!”
……
岑县位属岑国,此年间正值莫家天下,盛世祥和之际。
四大都域的繁荣,声名远扬,响彻世界,引得数不清的贵族名士们竞相前来,游侠们也挤破头,只为一睹这比皇宫还精妙绝伦的风貌。
次于四大都域的,便是那八大郡域它们如璀璨星辰般散布在国土八方,亦是美得不可方物,游侠们穿梭其间。
而岑县,既不属于四大都域,又不属于八大郡域,而是仅次于八大郡域的城池。岑镇则是岑县的中心。
莫既轩,封号【靖准王】,乃已故妃嫔之子,其母位仅次贵妃。
……
整个岑镇都笼罩在热闹与欢愉之中。
不过也存在着一些不和谐的身影。
一家客栈楼上靠窗的一角,两位公子安安静静对坐着,倒是没有一丝对外面的嘈杂喧闹感兴趣的意思。
青衫男子头戴斗笠,风动,帘起。
斗笠的白纱帘稍稍向两旁吹开,他只是轻轻抬手,继续悠然地喝着茶。
“这靖准王,还真是上心。”
另一俊俏的小公子,一边尝着小菜,一边满不在意说道。
“哦?是吗,”
青衫男子又斟满茶,停在了唇边,微微一笑,轻启唇言:
“我了解的,倒是恰好相反呢。”
接着仰面抬手,一饮而尽。
“许兄,那咱们,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不急。”
青衫男子注视着靖准王府方向,忽闪的烟火华光也映衬在他的斗笠上,烟火在他眼底绽放,仿佛在他眼底深处,洞悉未知与迷茫。
“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