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睡得深沉,有人坐于床边,都未见她警觉醒来,想是喝了药的缘故。
在梦中,她像是一缕幽魂游荡在群山之中,穿梭在日月经天之间。她仿佛来到了云中镜,天上的云,镜中的水,无边无际。
她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水中游,好不惬意。她回到了月牙湾,看见了阿爹,阿娘,师父,恒峰,还有村子里的所有人。他们都盼望着她能回去,她高兴的分享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介绍认识的新朋友,一家人其乐融融。
忽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每个人的面部扭曲变形如同妖魔鬼怪一样面露狰狞,相互残杀。
她拼命地想要阻止,触碰到的每人都像一缕烟,飘散而去。她撕心裂肺地嘶喊,但他们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将她彻底撕碎了,泪水浸湿了衣衫。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疼得她蜷缩起来。
玉无迹拧干浸了寒潭水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阿月布满汗水的额头,这一夜注定是难熬的。
深夜中的脚步声清晰可辨,玄擎还未走近,玉无迹已起身行礼,:“师父!”
玄擎示意他坐下,轻声说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玉无迹继续拧着帕子,替阿月擦拭额头,使其降温,有些怨气地说:“还在高热,师父,为何非让阿月卷入进来?”
“无迹,石击水面所激起的涟漪,在石落下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世间之事,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为师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毕生功力传于她,希望将来可以在她生命危急之时,护她平安。”玄擎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在错过第二次!
“这就是师父让我耗尽她全部内功的原因!”对师父下的命令,玉无迹起初只是觉得疑惑,试阿月武功功底,不必非要耗尽全部。
原来,师父早就有意将无量天尊的绝学传授于阿月。他深思熟虑后,决定让玉无迹日夜在无为山下等着阿月,将她带回望山。
当师父屏退左右,独自与阿月留在静谧的密室之中,外界的一切纷扰仿佛都消失了。师父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他轻轻抚摸着阿月的头顶,声音温和而庄重:“阿月,今日我便将无量天尊的绝学传授于你,望你日后能善用此功,守护师门,守护世间正义。”
师父开始为阿月疗伤,实则是在引导她逐步领悟无量天尊的精髓。每一次真气的输送,每一次穴位的点拨,都蕴含着师父深厚的功力与智慧。阿月闭目凝神,感受着师父的功力在自己体内流转,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滋养着她的身心。
玉无迹不由得惊恐万分,双眼通红地望着师父,仿佛下一秒师父就会因为传功油尽灯枯而亡。他从记事起便生活在望山,师父与同门则是他最亲的人,他虽是被家族给予希望之人,可他却未在西域待过一日,他希望永远的留在望山楼,只有在这里,他才是他自己,
玄擎背对着玉无迹,立于窗前,良久才缓缓说:“你不必担心为师,只不过少活几年罢了。为师已经活得够久了,也累了。望山楼之后何去何从,就由你们来决定吧。”玄擎这一生,自认为无愧于天道,无愧于师门,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因果循环,皆有报应,因起缘灭,它究竟是上天的道,还是搅动风云者的帮凶?
阿月一阵猛咳,吐出大量血液,晕厥了过去。玉无迹不忍阿月如此痛苦,将自己内力输入给了她,使其气息平稳过渡。
见阿月能安然入睡后,羽无迹擦拭额头汗水,接过师父的丹药服下后,打坐运功。
玄擎安心落意的离去了,他相信,有玉无迹的守护将会是阿月此生最坚实的依靠。他的存在就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守护着阿月,让她在风雨飘摇的岁月中,不再感到孤独与无助。
如同十六年前,遥望星空的他,日复一日,陪伴月光之下,最为明亮的那颗星星。
多日后,当夜幕降临,南楚第一府,萧王府被浓重的黑暗所笼罩。夜阑更深,王府内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昔日繁华喧嚣的王府,此刻却寂静得如同死宅一般,毫无人气。
偶尔传来的风声,吹动着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动。然而,这轻微的响动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能够穿透黑暗,直达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这些眼睛的主人或许在猜测着王府内的状况,或许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的到来。
萧王府在世人眼中依旧巍峨耸立,似乎仍保持着昔日的荣光。然而,在这华丽的外表之下,王府早已面目全非,内部的沧桑与破败无人知晓。
当外界的喧嚣渐渐退去,萧王府的寂静却愈发显得诡异。在这寂静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与谎言。
那些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萧王爷,依旧是南楚的一方霸主。他的权势和地位似乎从未动摇,而这一切,都是秦淮安精心营造的假象中,维持着表面的辉煌。
秦淮安,一个十多年前王府收留的乞丐,如今却能将王府上下到地方官员一众人等,玩弄于掌股之上。这样可怕的人只有萧楚然还在反抗。
此刻,她在闺房内焦急地走来走去,内心充满了不安。她已无法再等待下去,连续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却仍未能与父王相见。她担心,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此生都再难有机会与父王重逢。
想不到自己当年一时兴起的善念,竟落得个引狼入室的结果。
她深知自己必须采取行动,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以便共同铲除这个南楚的毒瘤。尽管她清楚朝都汉帝并非理想的盟友,且朝都对南楚的觊觎之心已久,但目前她别无选择。她深知,若是有其他可行的方案,她绝不会选择与朝都联手。然而,现实却迫使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明白,为了父王,为了南楚,她必须与朝都联手,铲除这个毒瘤。她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决心,但她知道,这是她为了父王必须做出的牺牲。
萧楚然并非没有考虑过联合其他三域共同行动,但她深知这样做风险极大。一旦计划泄露,她不仅会背上谋反的罪名,还可能面临更加严峻的局势,甚至让整个南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明白,即便同盟成功并推翻了朝都,那也只是短暂的胜利,背后的代价和隐患将难以估量。因此,尽管她内心充满了无奈和焦虑,但她仍然决定谨慎行事,寻找更为稳妥的解决方案。她知道,她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牺牲整个南楚的未来。
南楚是她父王殚精竭虑,幸苦经营多年,才能与朝都有与之抗衡的局面,断不能毁于她手。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了,萧楚然猛然抬头,发现来人竟是秦淮安,消失月余忽然来此,定无好事。
萧楚然警觉地正襟危坐,在面对天荆地棘的局面,她都要保持着县主该有仪态端庄和威严。
秦淮安身后仆人抬上来成箱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当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那讽刺的红情绿意般的凤冠霞帔。
萧楚然全身不自主的颤抖,恐惧中夹杂着愤懑,久久不能平复。
秦淮安怜香惜玉的神态,着实让她一阵反胃恶心。
他欲将手放于萧楚然玉面上,萧楚然怒火中烧,反手就是一巴掌,啪!
秦淮安失去耐心,丝毫不在意的卸下伪装,露出邪恶的笑容,单手掐住萧楚然纤细的脖颈,说道:“别给脸不要脸,你最好老老实实等待与我成婚,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见到你父王和弟弟。”
萧楚然一口唾沫啐在他令人作呕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呸!痴心妄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卑鄙龌龊之人。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配不配,现在可由不得你来决定。别忘了你父王和弟弟还在我手上。你就等着我们大婚的日子吧!”秦淮安一把将萧楚然丢弃一边,就像一个不稀罕的物件,玩够了便可以扔掉,只是现在她还有利用的价值。他甩袖夺门而出,随后大门紧紧锁上。
萧楚然破口大骂,像一个彻底疯了的市井泼妇一般用上全身力量拍打房门,即使手拍的生疼,被木刺划伤,她都毫不在意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开门,你们这些该死的下人,我叫你们开门,你们没听见吗?我要见父王,如果父王知道你们对我做的事情,他绝不会饶过你们的。你们就等死吧,秦淮安,你不过是当年捡的一条狗!我绝对不会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乞丐成婚,父王,我要见父王。开门!你们这些贱奴!你们就等死吧!”
门外看守的家奴闻言却冷哼道:“别喊了!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的,省省力气吧,如今的王府上下只对秦总管马首是瞻,老王爷还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县主你就安安心心的等待出嫁吧!”
“你放屁!你个狗奴才,秦淮安许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让你们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小心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一个只会恩将仇报的人,能守什么约!”秦淮安究竟拿什么收买人心的,一下子可以收买这么多人!
人的欲望无非就是利益!而利益包括,金钱,权色,名誉。如果只是几个人,这三点都有可能。如果是这么多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金钱!
他秦淮安能许诺给多少,她萧楚然就能付双倍。
都说南楚地广人稀,高山水险,当年朝都赐南楚封地给萧王爷,也不曾想到这样的穷山恶水居然会有丰富的矿产。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想来如今的朝都怕是后悔的连头都不想要了吧!
萧楚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她还有父王给她的矿,或者说是矿产舆图。那是父王留给她们姐弟的余生保障。
想到这点,萧楚然忽然明白了。秦淮安想要的是矿产舆图。他将她们父子三人分开囚禁,就是为了舆图。
父王不会给他!因为父王当初给她的时候,便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舆图在哪,哪怕是她的父王。
所以,他唯一可以得到舆图就只能在她这里。
秦淮安这么急不可耐的逼她下嫁,为的就是要尽快得到舆图,他知道严刑拷打更不可能得到,那就只能让她彻底的绝望。高高在上的县主居然最后嫁给了一个肮脏的乞丐。多么可笑啊!
萧楚然脸上浮现出可怕且诡异的笑容,嘴里嘟囔着:“秦淮安啊!秦淮安!你真的以为我萧楚然这么愚蠢吗?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舆图!”
萧楚然转念又想,秦淮安在王府潜伏了这么多年,半年前突然行动,难道和朝都丢失的救灾粮款有关?还是什么原因?还是什么人?让他要尽快拿到舆图。
门外的看守还在叫唤着:“县主,你这点确实没猜错,秦总管也确实许了我们天大的好处,如果说左右都是个死,我们这些下人也愿意死在秦总管这里,至少死之前我们可都落了好处,跟着老王爷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当一辈子贱奴!”
“说的是啊!咱们哥几个死也死得个饱死鬼吧!”
“我说县主,你就从了秦大人吧,成了亲,你就知道爷们是怎么疼人的了啊!哈…哈…哈!”
说的越来越难听,萧楚然气的直发抖,但她想明白了,便不在折腾。她整理了发髻衣衫,端坐在茶案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了起来。
笑过一阵后的看守发现房间里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他们害怕萧楚然自尽,若真是死了,他们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还要跟着陪葬。紧忙地开了房门,却见萧楚然端庄的在品茶。心想,都这样了还装高贵呢?又那功夫品茶不如想想怎么伺候秦总管吧!看守重重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门关上的那一刻,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个姑娘!
她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便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与之前喝过的差异很大。
她笑眯眯,眼睛像一弯新月,问:“这是崖柏茶吗?”
萧楚然诧异地摇摇头,心想,王府戒备森严如铁桶一样,这姑娘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又是秦淮安的诡计?
她一向对喝什么茶没有研究,绿箩给什么,她便喝什么,想不到居然把她喂刁了,都怪绿箩,阿月嘟着嘴,不高兴的心想。
萧楚楚低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当然是能救你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