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中。
朱由校看着御下坐立不安的三人,轻声道:“你们三人皆受祖上荫庇,方才有侯爵之位,然而,二百余年过去了,家族衰落,可觉得辱没了先祖名声?”
定远侯邓绍煜当即起身说道:“先祖功劳历历在目,当年靖难之役,祖上率三千铁鹞卫截断南军粮道,卑职如今闻之,亦觉振奋非常,恨不得效仿先祖,为国尽忠。今家族衰落,臣正有振兴侯府之志!”
此刻不表现,何时表现?
他定远侯府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禄田被占,收入锐减。
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定远侯府真要完了。
永康侯徐应垣、丰城侯李承祚亦是上前表忠心。
“陛下今日召见,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臣等都无二话,谨遵圣命,必为陛下效死,为大明尽忠,不辱没先祖风采!”
“好!”
朱由校颔首点头,眼中有欣慰之色。
他之所以召见这三人,是他手下确实缺少忠诚能用的人。
大明勋贵,尤其是落魄的大明勋贵,只要稍微任用,恩宠一加,其忠诚度,比之外臣肯定是要高出许多。
勋贵的利益与皇帝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
尤其是在他落魄的时候。
朱由校事先已经让锦衣卫调查过这三人的底细,这三人能力不错,且没有什么狎妓吃花酒的坏习惯。
这算是还有得救的勋贵。
思及此,朱由校目露精光,缓缓说道:
“朕自御极以来,朝臣逼迫,勋贵推诿,边地凶懈,国事难行,四卫糜烂,京营难掌,大明朝到了朕的手中,已是风雨飘摇,朕怕哪一日,国将不国,民将不民。”
三人老老实实的听着,手中的拳头那是越握越紧,激动的心砰砰直跳。
“京营要是烂一点,我大明朝就要烂一片,京营若是全烂了,各地百姓就要揭竿而起!是故,朕有整顿京营之心!”
此话一出,三人眼中俱是一亮。
但紧随其后的,便是担忧。
他们虽然是勋贵,但在京营之中早没了影响力,此番若是去整顿京营,恐怕有背后中三刀、畏罪自杀的危险。
“陛下,臣等便是万死,也要为陛下分忧,然整顿京营,我等便是搏命而为,亦难为之。”
京营涉及到的利益太多了。
这是个深坑。
“朕也不是要让你们去送死。”
朱由校看着眉头紧皱的三人,说道:“京营糜烂,难以入手,朕欲在西山设锐健营,在丰台设近卫营,统称羽林,诸位以为如何?”
募兵?
三人眼中当即一亮。
“若是招募兵卒,确实可行,不过兵部可会同意?”定远侯邓绍煜一时间又忧心忡忡起来了。
“此事乃朕密旨,无须通过兵部。”
当然...
就算是过兵部,谁敢阻止?
众人闻之,一时间犹疑不定起来了。
朱由校见这三人的模样,顿时知晓他们的想法。
他当即嗤笑一声,目光扫视三人,冷笑着问道:“怎么,你们怕了?”
见三人懦懦不敢言的模样,朱由校继续讥讽道:“我大明的勋贵,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你们先祖能取得侯府的功业,没有锐意进取的胆子,能成吗?”
砰~
朱由校重拍御案,让三人一个哆嗦,差点从小凳上摔下来。
“看看你们的样子!若连这个胆子都没有,还想振兴侯府?我大明朝勋贵之所以到如今没几个堪用的,便是因胆小如鼠,瞻前顾后,未有先祖之志,已有鼠辈之怯,如此作为,焉能取得先祖功业?”
皇帝冷哼一声,长叹一声,道:“你们若惧,那便滚出东暖阁,朕倒也看清了我大明的勋贵的本事,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朕日后重用外臣罢了。”
皇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敢抗命?
小命还要不要了?
定远侯邓绍煜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定远侯府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干了兄弟们!
定远侯邓绍煜当即起身,跪伏而下,高声喊道:
“微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冲锋陷阵!”
或许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程度,他咬咬牙,又低吼道:
“若有违誓言,臣定身谢大明,定远侯府九族诛灭!”
好狠的军令状!
永康侯徐应垣、丰城侯李承祚对视一眼,也知晓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纷纷跪伏而下,说道:
“微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有违誓言,臣定身谢大明,永康侯府(丰城侯府)九族诛灭!”
这下子,朱由校才对三人的反应稍微满意。
“定远侯!”
“卑职在。”邓绍煜等待皇帝命令。
“朕命你在北直隶招募精壮流民、良家子,组西山锐健营,将其家眷,一同安置在皇庄之中,兵额三千!之后,远赴山东,招募青壮七千人。”
流民盘踞京城之外,很有可能生乱,抽调其青壮,化为己用,未尝不是处理流民的好办法。
定远侯邓绍煜当即道:“卑职领命!”
招募一万兵员,这是何等大权?
就算是不贪,漏点水下来,定远侯府的日子,都会滋润起来。
他定远侯府的兴盛,就看这一次的了。
朱由校再看向永康侯徐应垣、丰城侯李承祚,说道:“你二人一人赴河南,招收灾民青壮;一人赴浙江义乌,招收矿工、青壮,组亲卫军,每人兵额一万。”
“卑职领命!”
当然,朱由校也不是只下命令,不加后续的人。
“一应支出,无须你们烦劳,但丑话说在前面,朕对你们授予重任,便望你们不要做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事情,将差事搞砸了。
宫中太监会随行监督,锦衣卫更是昼夜亲随,汝等须尽忠尽责,莫要负了朕的厚望。”
说到此处。
朱由校眼中瞳孔微缩,杀气四溢。
锵!
他将御座侧畔兵器架上的永乐宝剑拔出,直接朝御案一角削去。
宝剑锋利,御案一角登时被宝剑分离。
朱由校寒光扫射三人,寒声道:“若有负朕望,此御案,便是你们的下场!”
扑通~
三人麻溜的跪伏而下,振振有词道:“卑职定不负陛下重望,若有违,便如此案!”
皇帝满意点头:还算醒目。
“起来吧!”
朱由校瞥了这三人一眼,淡淡说道:“若是将这差事办好了,朕的恩赏,足够让尔等重振家业,这大明的荣光,朕不会独享!”
三人得到皇帝的承诺,干劲更足了。
“卑职定办好募兵差事,不负陛下重望!”
将募兵之事安排妥当之后,朱由校也轻松了不少。
待浙兵入京,加上新晋勋贵所募新兵,京营旧兵,这就是三方制衡的局面。
众所周知,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之后他便可以大刀阔斧改革了。
当然...
募兵制之事,毕竟是暗中进行的,若要让百官承认、京营缄口,就需要他的后招了。
就此时,东暖阁外,魏忠贤疾步而至。
经中官通报,魏忠贤快步进入阁中。
“奴婢魏忠贤,拜见皇爷。”
行礼之后,魏忠贤喘着粗气,急匆匆说道:“陛下,锦衣卫这些日子跟踪尚膳监太监李雄,发现他与定罪的商贾有勾连!”
皇帝闻言,眼中一亮,兴致大起。
之前清理内廷的时候,朱由校故意留下五个太监,明知他们有罪证,却没有下手,反而提拔他们到关键位置上。
是闲的没事做吗?
不!
他是要钓鱼执法!
现在,终于有人开始有动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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