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里面时刻传来闷响，传来他们视若无敌的那位顾问的咒骂。
但现在，咒骂声停了。
他们分明看见了模糊的赤红游走视线之外。
传来鳞甲摩擦与那鬼东西的讥讽。
砰砰砰——！
火舌喷涌，不顾一切的倾吐火力。
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够信任的东西。
去他的命令！去他的任务！
名为恐惧的情绪扼住了咽喉，顺着脊背爬升至大脑，紧紧攥住。
但那诡谲至极的嘲笑仍旧回荡，甚至将枪声压过。
不！
不是那东西压过枪声，而是已经没有弹药了。
火舌嘶哑，只有黑黝黝的枪洞无言。
“去死啊！去死啊！”
但仍有人不死心的扣动扳机。
那东西没有再发动进攻，想要让他们自己陷入疯狂。
壮汉们全然失去了理智，漫无边际的大雾无处不在，有如窒息梦魇一般的压迫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甚至连血液都冰凉，停止流淌。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有人声嘶力竭，而后连滚带爬的冲入了雾中。
那是唯一的生路。
然后在丢下一声嘶嚎后便没了动静。
亦有人扔掉了枪，抱着头颤抖着，他们不敢相信整个小队就这么干脆利落的，从内部被攻破。
甚至连面都没能见到，就已经被宣判了死亡。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他们已经被吓傻，捂着头蜷缩身体，涕泗横流。
女孩皱眉，这不该是他们平常的表现的，有什么东西帮助大蛇，唤醒了他们体内被压制的古老恐惧。
她望着大雾群山，似乎找到了答案。
仍有忠心之士护在女孩身旁，怒吼。
“小姐，跑！任务失败了！跑啊！”
大雾里面，游荡着怪物。
隐藏着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妖魔！
女孩的脸色同样难堪，却对手下的话置若罔闻。
俏脸上此刻更多的却是羞怒。
简直是丢尽了宁家卫的脸，给了她哥哥一记响亮耳光！
“够了！”
她闭眼怒斥，“废物、聒噪！全是一群饭桶！”
娇小的身躯不断随着剧烈的呼吸不断颤抖起伏。
睁眼，眸中满是怒焰。
手中握着柄袖珍手枪。
伴随着微弱的扳机扣动之声，响彻数声枪响。
不是朝着大雾深处，命中的是那些嚎啕崩溃的队友。
甚至是那个护在她左右的壮汉。
硝烟味夹着着血腥味流入她的鼻息。
“啊，清净了。”
女孩深吸一口气，仿佛平缓了心情。
“赤蛇，出来！”
她高高举起手中龟裂赤鳞，露出的手臂上，是熔岩般的经络。
她知道，那东西是顺着自己的鳞片来的，也是顺着自己来的。
大雾在动，是沉重的鼻息吹开。
那呼吸有如大鼓，震在女孩的胸膛，拂过她的秀发乱舞。
白雾排开，她见到了鳞片的主人，见到了全貌。
赤色的有如世间最优秀工匠倾心打造的完美造物。
蜿蜒的身躯充满力量与线条的美感，温婉玉石般的赤鳞随着呼吸缓缓舒张。
不似蛇一般椭圆，而是棱角分明的蛇颅，吐着猩红信子。
忍不住让人为之沉沦。
多么完美的造物！
女孩忍不住赞叹，一切的羞怒难堪化为痴迷。
只要能捉住他，哪怕是再死上几个小队。
她也觉得值得。
只是那漆黑狰狞的眸中满是戏谑，让她很是不爽利。
作为研究的物品，不需要有这些多余的情绪。
“赤蛇，跟我走，我会给你一切。”
她勒紧了怀中猫咪，仿佛抱着赤蛇。
但大蛇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整个身躯都在耸动。
林叶哗啦，似一同嘲笑。
“我可以让你享尽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你要知道，科技的力量不是你能撼动的，和我们合作。”
女孩显露身躯畸变，这曾让大妖畏惧。
但回应她的，是戏谑眼神。
她皱眉，有些失望。
本以为这大蛇该长些记性的，没想到还是这样冥顽不灵。
太蠢的，可做不了她的宠物。
不过，她愿意再给它一次机会。
谁叫它生得那般好看。
它会臣服的，会让自己登上它高傲的头颅。
就像是怀里面的小猫，它开始，也很是桀骜不驯的。
“小咪。”
她扔出怀中黑猫，在空中迅速展露可怖。
一跃化为一辆面包车般大小，长着复数双眼的庞然猞猁轻巧落地。
苏全从猞猁身上嗅到了山岳的气味，极为淡薄。
“给他一个教训！”
女孩漠然下令，额心浮现梅花印记。
“杀了...我！”
复眼猞猁浑身毛发倒竖颤抖，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满脸恶鬼狰狞。
它从喉间挤出请求，哀求着赤蛇赐下死亡。
“还是有些不听话啊。”
女孩叹息，自己都给它最好的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呢？
额间的梅花闪烁，猞猁复数眼眸中的一切情绪都消失了。
仿佛是毫无感情的木偶，任由摆布。
爪间闪耀寒芒，庞然的身躯带起劲风撕裂稀薄雾气，向着赤蛇扑杀。
被奴役了……
苏全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就是这个结论让浑身的鳞甲都在震颤轰鸣。
因为愤怒！
被奴役，被摆布……
它本该自由自在的栖息在山林。
让他的思绪回到百年之前，同样的如此肆意张狂。
数以万计的肌肉拧如狂龙，可怖的力量瞬息爆发。
鳞甲切割狂风，大地为之震颤，仿佛整座山岳都在回应他的愤怒。
女孩的肉眼已经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只能见到赤红色的模糊闪过。
狂风带起，吹乱了秀发，拍在脸上生疼。
砰——！
被寄予厚望的大妖倒飞，撞断数根林木，碾压无数灌木。
下一刻，猞猁再度奔袭而来，全然不顾自身伤势。
那应该足以让它丧失行动能力才是。
“我不让它停下，它便不会停下。”
她的脸上满是得意。
傀儡，可比那些活灵强横太多了。
大妖又如何？终究不过是玩物。
“是吗？”
赤色大蛇终于开口了，那么淡然，却像是一座沉默的即将爆发的火山。
它缓慢的游弋逼近，一次次将奔袭而来的猞猁抽飞。
高昂充满压迫性的身躯不断迫近女孩，像是大山无可阻挡。
不！
它怎么会这么强！一号可是地境巅峰的妖啊！
在大蛇手中却像是个纸糊的娃娃。
明明一百年前，大蛇连普通的火枪都扛不住！
咚——！
猞猁四肢挣扎着，口鼻的血不断淌在湿润泥土。
女孩被步步紧逼，撞在身后古木。
再也无路可退。
此刻，恐惧终于爬上了她精致的面庞，仍旧强装镇定。
“你不能杀我，我是人，你是妖，杀了我！就是在挑衅炎夏！”
她威胁着，但大蛇昂高的阴影将娇小身躯遮蔽。
俯下威严漠然。
“你也算是，人吗？”
血在暴动，让精致面庞爬上赤红灾厄。
大蛇的可怖威严唤醒了饮血所遗留的赐福。
但同样，那也是诅咒。
它向着一旁嘶鸣。
“出来！我熟悉你的味道。”
赤蛇含怒，即便是山林中的野兽都知道。
捕猎时，藏于暗影的猎手，只会是想着不劳而获的掠夺者。
“你比以往更加强大了。”
风流动，切割开皑皑白雾，大雾之中走出庞然的身影。
一只模样狰狞暴戾的虎。
苏全曾经见过的一只虎，出生赤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