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才蒙蒙亮,国民们就已经起床准备早食,吃过早食以后还要赶去耕地。
光照对于古代社会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容不得半点浪费。
所以才有“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个说法。
国民们三三两两呼喊,相约出门,把姒安从美梦中吵醒。
这是生活在临淄体会不到的生机,姒安也跟着起床,来到街道上,看望国民奔赴耕地的景象。
光阴不等人,即便看到公子在大街上,国民们也没有逗留。
上前见礼表示尊敬,然后快步赶去田地,和夜晚凑热闹的闲暇,形成鲜明对比。
昨天一天时间,姒安已经了解第一镇邑所有问题。
该改进的地方,也都提出改进意见,没必要继续逗留,恶金山还等着他去主持工作呢。
吃过早食,姒安一行人在国民忙碌之际,悄然离开第一镇邑,前往恶金山。
从第一镇邑去往恶金山,没有陆路直通,只能返回弥水渡口,走水路。
初春时节,冰雪融化,弥水的流量足以支撑小船运输。
因为是逆流而上,船速并不快,花费两个多时辰,姒安才抵达金石主持修建的临时渡口。
从临淄到益都,再转乘船只,抵达姒安脚下的渡口,一天时间足够了。
剩下两天时间,金石组织人手修建临时渡口。
高家家臣带人砍伐开辟渡口到恶金山的陆路。
李克则带着剩下的人手,在金石指定的位置建造临时木屋。
姒安不知道高家为了自己投入多少人力。
他只知道,自己抵达渡口时,渡口已经修建好,其他建筑,可以后续建设。
通往恶金山的陆路,也都清理出来,赶不上使用很久的道路,颠簸得厉害,但能通车了。
花了一个时辰,姒安来到恶金山脚下。
一排木屋已经修建好,还有一批人在使用夯土建造定居点,看起来非常热闹。
姒安对李克、金石和高家家臣说:“才过去两天,渡口道路,临时住所都已经完成,诸位的办事速度,超乎我的想象。”
李克笑道:“你还是回去感谢老师吧,没有老师加派人,手鼎力支持,我们可能还在修路。”
姒安朝高家家臣见礼,“请家臣先生回去时,替我向老师道谢。”
“鄙人一定转达,”高家家臣笑道,“现在建设定居点的人手,家主留给公子,高家会支持这个定居点到年底,明年就要公子自己运输粮食和其他物资了。”
到年底,正是姒安和姜馨完婚,返回杞国的时间。
按理说,姒安此次出行,与齐国和高家没半点关系,是自己为了杞国未来发展的私人行动。
高傒没有义务,送人又送粮,当爹又当妈。
但他依然选择搭把手,帮助姒安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才让家臣回去。
面对这份无声的恩情,姒安的心情难以言表,所有情绪化为一次次沉默的点头。
姒安抵达恶金山,高家只剩下日常物资转运,高家家臣向姒安告辞,返回朐邑,明天再从朐邑返回临淄汇报。
赶了一天的路,尤其是最后这段陆路,姒安乘坐马车过来,人被颠簸得,快要散架了。
吃过晚食,正准备休息,却见李克和金石联袂来访。
“大师兄和金石先生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姒安问道。
“我和金石先生商量,一致认为,在恶金山下建立一个专门开矿的镇邑,不种植田地,一年四季都负责炼铁,打造农具,需要小师弟做决定,定居点是否使用卫先生关于镇邑的设计。”
“大师兄有镇邑的规划图?”
李克笑道:“出发前,特意找隰伯平要的。”
李克的办事水准,姒安只能竖起大拇指。
卫先生亲自操刀规划的镇邑,姒安在第一镇邑见识过,非常满意。
以后的镇邑,可以根据这幅规划图,因地制宜改良,大面积推广使用。
“英雄所见略同,”姒安笑道,“我和毛赢师兄在第一镇邑考虑过,在恶金山建立一座镇邑,专门用来生产农具和武器,没想到大师兄和金石先生也这么认为,只是……”
“只是什么?”李克问道。
“铁还没冶炼成功,就建立镇邑,会不会太着急了?万一不成,我们只能炼铜,这个镇邑就白费了。”
“小师弟对自己那么没信心?”李克第一次见姒安这么心虚,不禁莞尔。
“和你一起在隰家炼制玻璃管的工匠,回临淄以后,一直在研究改良,你们在隰家实验成功高炉;
虽然没有机会尝试炼铁,但已经结合他们的冶炼经验,改良出实用性更高的高炉;
你让我炼制的容器和砝码,就是使用新高炉炼制出来的;
工匠们来到恶金山下,第一时间搭建高炉,然后尝试冶炼恶金,想给你一个惊喜,尝试了很多方法和辅助材料,这才炼制出粗铁块。”
姒安人麻了,现在的工匠这么厉害,只要温度提上去,他们立刻能把铁炼出来?
“大师兄没开玩笑?”姒安问道。
工匠自己都把铁搞出来了,自己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早知道他们这么能干,创造力这么丰富,姒安只需将任务交给工匠们,自己坐等验收就行了,哪里还用亲自跑来主持工作。
“没开玩笑,”金石说,“的确冶炼成功了,就是质量问题还需要研究,但成果已经超过之前对各国对恶金的冶炼尝试。”
“得到的铁,具体是什么样子?”姒安问道。
李克让人送来几个样品,是工匠添加不同辅料炼制出来的成品。
他们跟着姒安冶炼玻璃,见识过控制变量法的高效和神奇之处。
闲暇无事时,工匠们抱团研究一段时间,已经无师自通,顺利掌握这种科学的实验办法。
他们能有这种钻研和学习的精神,属于姒安的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古代的技术进步,全是靠工匠们自己摸索,包括他们的高超技艺,都是这么来的。
说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具创造力的人,一点不过分。
各种辅料的投入使用,也是工匠们,根据姒安往玻璃里加碱,得到的启发。
二十多户工匠,一户实验一种材料,最后做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成品出来。
姒安手里的实物,是工匠们实验出来,一起验证,觉得比较靠谱的成果。
姒安看着手里的块状物,陷入沉思。
他也分不清生铁、熟铁和钢的区别。
只能凭借实物的重量、制作流程,以及尚未加工过,推测手里的东西是生铁,或者接近生铁的,以铁为主的混合物。
是不是生铁并不重要,只要经过进一步的精炼和加工,结果都会成为能用的铁。
至于钢,姒安只知道是含碳量有差异形成的,作为一个只学习过理论课的学生,具体实物放在眼前,姒安都分不清楚。
只能锻造出来,试过韧性和硬度,根据数据和掌握的知识逐一对应,才能判断出实物的真实身份。
进一步的精加工,比如锻造、炒钢法、灌钢法,才是未来理论派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