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安回到自己的小院,在案几前坐下。
重新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
己季有问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此看来,那天晚上,己季的确喝醉了。
第二天故意奚落自己,更像是欲盖弥彰。
“狗东西,居然一个问题耍我两次,”姒安忍不住骂道,“演技真特么好!”
那么,己季究竟有什么问题呢?姒安冷静下来,继续分析。
姒安想起自己敷衍高傒的话——他的哥哥们提前知道了。
如果莒公也知道了?
那么莒公不愤怒,而是不高兴,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假设莒公提前知道,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改换幼子当继承人的机会,彻底消失。
这个结果,的确可以让莒公表现出,不愤怒,但生气的心态。
既然都商量好了,他们有必要演戏?一家人吃饱了闲着,耍高傒玩?
他们为什么要戏耍高傒?
姒安忽然触电了似的,他想明白了。
莒国上下,就是在戏耍高傒。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当时是家宴,这个被姒安遗漏的关键信息。
家宴上,只有莒公一家人,哪怕己季被掉包,他们一家人约定好,不拆穿,高傒也不会发现。
只要后续己季不在莒国臣子面前露馅,谎言就能继续下去,这对莒公来说,并不困难。
而这个结果,正好契合姒安最初的怀疑,己季是假货。
莒公为何允许己季被掉包,还愿意一起演戏,这个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能解释清楚。
“现在的问题是,假己季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姒安自说自话,继续烧脑。
姒安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
应该多问一句,高傒对己季的哥哥们的评价。
若是两个蠢货,那么真正的己季应该也差不多。
按照了历史上,莒国没有任何君主留下名字来看,应该都是平庸的人。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莒国历代国君都没做到,只能是一家平庸之人。
这么一来,新的证据再次指向一个问题——己季是假货。
那么,这个天才一样的己季,是谁?
还有,莒公一家掩护假己季来齐国,为了什么?
莒国与齐国之间的纠葛很少,值得莒公一家亲自登台演戏的事情,只有帮助姜小白回国继位。
只有这个结果的收获,才值得莒公一家瞒住所有臣子,也要骗过高傒。
结果绕回姒安最初的猜测,己季与姜小白、鲍叔牙有关。
这件事的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怒高傒和姜诸儿这两个齐国掌权人,属于赌国运,一家子普通人,敢上这个牌桌?
莒国,一个看过剧本的人,都没听说过一个人才的名字,值得高看?不是垃圾?
那片土地上,只有鲍叔牙有这个智慧和魄力。
随着鲍叔牙进场,新的问题又来了。
鲍叔牙既然不相信高傒,怀疑他倒向姜诸儿,为何还要把人安排在高傒眼皮底下,赌高傒灯下黑?
如果假己季身份不重要,死了就死了,不死就是血赚,那还有这个可能。
但一个不重要的人,何必费尽心思安插到高家?
临淄城那么大,安排一个不重要的,姑且视为探子的人,很困难?
前后逻辑对不上。
只能说明假设错误,假己季的身份不是可有可无。
但若是重要,为何要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除非在鲍叔牙眼里,高家并不危险。
姒安恍然大悟。
鲍叔牙多年后,还能记得管仲是个人才,愿意无私举荐,这样一个正直的人,会怀疑高傒这种正人君子?
他看管仲的眼光那么独到,看高傒的时候正好瞎了?
他知道姜小白和高傒关系好,能忽略姜诸儿也知道这个问题?猜不到高傒挂羊头卖狗肉?
这些问题,鲍叔牙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鲍叔牙依然不允许高傒见姜小白。
只有一个可能,鲍叔牙不希望高傒见到,或者说是认出姜小白。
鲍叔牙不希望高傒认出姜小白,只有一个原因——假己季就是姜小白。
姒安被自己的推理惊出一身冷汗。
但一切线索都在表明,只有把姜小白放入假己季的位置,所有事情才会合情合理。
姜小白不会因为离开莒国而难过,只会因为回到齐国而开心、忐忑,以及怅然若失:符合假己季的行为表现。
假己季说,国懿仲没认出他,只觉得他眼熟;符合姜小白曾经与国懿仲见过面。
他当时用了“也”,说明还有人见过他,比如姜诸儿。
不管是因为大殿的距离,还是姜小白变化足够大。
总之,姜诸儿也没认出他;符合那个“也”字。
姒安本意是提醒假己季“怀璧其罪”,他乖乖藏起佩剑,说明可能有人认识那把剑;符合姜小白的身份。
倒是高傒不认识那柄剑,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不过高傒恰好没见过那把剑,或者没注意,都说得过去。
只要高傒见到姜小白,全盘皆乱,所有计划全部失效;符合高傒不能见姜小白的结论。
高傒是支持姜小白的。
送他去高家,就算暴露了,高傒也会保护他,高家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符合重要人员需要保护的结论。
假己季说,杞国是他最后的底气;符合姜小白争夺君位失败,需要逃亡的地点。
事情一旦败露,莒国都要丢掉半条命,齐、莒两国都容不下他,只有铁头娃小师弟愿意保他一命。
最后一点,假己季的智商、演技都与姜小白非常契合。
智商不必说,能称霸的君主,没有一个憨憨。
历史上的著名憨憨皇帝,只会乱国。
敌人清扫干净了都能玩崩,导致八王之乱。
至于演技,管仲就被他晃了一枪,导致公子纠错过最佳时机,争夺君位失败。
能用装死的办法骗过管仲这个人精,演技不行,说不过去。
姒安基本肯定,假己季的身份,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要诈一下。
这次假己季不知道自己会被诈,没有防备之心,而自己有心算无心,姒安有信心扳回一城。
“不能诈,”姒安低语,“报复的机会只有一次,这狗东西心理素质太好了,万一他急中生智,圆过去,再往后,他就是大腿,惹不起了。”
“得惊吓才行,吓死他。”
说干就干,姒安来到己季的院子,两个侍从在门外候着,屋子里没点灯。
黑灯瞎火,正是吓死人的好机会。
姒安回到自己的院子,找来粟。
“你去找到小师弟,找到以后,盯住他,在他回来以前,提前回来告诉我,然后回院子里等待小师弟的两名侍从,看紧他们。哼哼,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粟遵命找人去了。
姒安和己季的相爱相杀,粟都看过一部连续剧了。
哪怕姒安或者己季说要弄死对方,他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