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杰克,你今天可要喝好,咱哥俩再走一个!”王富贵满脸熏红。
“你这个王八今天是咋了,平时抠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想着请我喝酒呢,我还没请你儿子呢,你就上赶着来灌我了。“说完杰克与王富贵碰杯。
“哈哈哈,这次是王八咬了真龙的尾巴,直直高升啊。”
“行了,别乐了,叫我来到底有啥事。”
“你先答应我,我怕你酒喝了半筹就离席。”
“好,我答应你,说吧什么事。”
王富贵将酒碗重重一放,浑浊的酒液溅出几滴,在木桌上晕开暗色的痕迹。
“这一来呢是想让你给我家里那个老大做个证婚人,日子我跟他娘都看好了;这二来呢,二虎去主星,也得靠你引路。你在那边混过,多少有些经验。”
老杰克眯着眼,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碗沿,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老哥,这证婚人的事,你可得应下。”王富贵凑近几分,酒气喷在对方脸上,“二虎去主星,也得靠你引路。你在那边混过,这恩老弟我记一辈子……”
老杰克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喉咙火辣辣地烧。他盯着桌子上那把生锈的猎枪——那是他在主星用过的第一把枪——哑着嗓子道:“征婚一事我应下了,引路的事……再议。”
“二虎救了那废物小子,全村都看见了!这功劳,够他换个前程!”
老杰克摇头,目光瞥向窗外血月下的星河。
“算了,喝酒喝酒。”
“我在老大结婚的时候当着全村人的面跟你提这事,我让二虎跪下来认你做干爹,我看你答不答应。”
米娅蹲在灶台前,用木勺轻轻搅动陶罐里的药汤。草药苦涩的气息混着羊肉的膻味,熏得她眼眶发红.......
“来,慢些喝。”她将勺子递到少年唇边,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生怕他硌到伤口。
晓夜缩了缩脖子,肩胛骨的结痂处传来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气,却见米娅眉头一蹙,慌忙将勺子收回去:“疼了?怪我手笨……要不要垫个软垫?”她边说边扯过自己的羊毛披肩,仔细叠成小枕塞在他背后。
“姐,我自己能喝……”晓夜声音闷闷的。
米娅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碗边缘:“你胳膊还肿着,逞什么强。”她重新舀起一勺药,垂眸吹了又吹,才小心喂过去。药汁还是洒了几滴在晓夜衣襟上,她慌忙用袖口去擦,指尖蹭过他胸口温热的皮肤时,耳尖倏地泛了红。
“看来不是亲姐也不是很重要吗。”
“再敢调侃我,我扒了你的皮。”
第二天清晨,晓夜在枕边发现一件新缝的羊毛短袍。针脚歪歪扭扭,袖口处却缝了一圈柔软的羔羊绒——正是米娅那件被药汁染脏的披肩上剪下来的料子。
二虎翘着腿坐在王家堂屋,目光挑剔地扫过对面的少女。女孩才十六岁,脸颊泛着高原红,手指粗短,指甲缝里沾着泥——典型的乡下丫头。
“听说你家养了三十头羊?”二虎嗤笑,“我家光羊圈就三个。”
少女低头绞着衣角,声如蚊蚋:“我、我会挤奶,还会鞣皮子……”
“鞣皮子?”二虎夸张地掏掏耳朵,“主星的贵人们穿丝绸!谁稀罕你这破羊皮!”他霍然起身,踢翻凳子扬长而去。门外偷听的二壮赶紧跟上,嬉皮笑脸道:“哥,这妞配不上你!等去了主星,咱娶个穿金戴银的!”
二虎冷笑,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布包..........
村口酒馆烟雾缭绕,二虎一脚踩在长凳上,唾沫横飞:“那蝎尾狮扑过来时,我一把掐住它喉咙!我弟一枪崩了它眼珠子!”
二壮忙帮腔:“就是!我哥手被刺伤时,血喷得老高!”他撸起二虎的袖子,露出一道结痂的伤痕——实则是前日他自己打的。
王富贵一脚踹开屋门时,二虎正翘着腿啃羊蹄。油光蹭亮的木棍“咚”地砸在桌角,震得茶碗跳起来,泼了二壮一脸热茶。
“爹、爹!这是干啥——”二壮抹着脸往后缩。
王富贵却盯着二虎腰间晃动的布包,青筋在太阳穴突突直跳。晌午新娘家捎来的信还在他怀里揣着,那姑娘哭着说宁肯跳河也不嫁进王家。
“畜生!”棍子挟着风声扫向二虎的脊梁,“你当众羞辱人家姑娘,王家的脸都被你踩进羊粪里了!”
二壮想溜,却被王富贵揪住后领:“还有你!成天撺掇他发癫!”棍子雨点般落在他屁股上,杀猪似的嚎叫惊得羊圈炸了窝。
深夜,王富贵瘫在狼藉的酒馆里,摩挲着棍子上的裂痕,还在回想着儿子的话,“等我闯出名堂,你们跪着求我都不回来!”
老杰克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抛来一壶烧刀子。
“老板,这钱赔偿你店里的损失。”说完老杰克扔了一袋钱在柜台。
“一村人赔什么陪,二虎呀该打。”店长给老杰克倒了杯酒。
“我管他回不回来!”王富贵灌了口酒,喉头火辣辣地烧,“老子只想让崽子们活得像个人……”
次日清晨,王富贵蹲在西村口的磨盘边,烟斗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新娘家的父亲正用鞋底狠狠碾着地上的枯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鼻尖上:“你家二虎当众说我闺女是土包子!现在全村都知道她被人退了亲,你让我们老刘家的脸往哪儿搁?”
王富贵猛吸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他想起昨夜二虎摔门而出的背影,那混账儿子甚至扬言“宁可睡蝎尾狮窝也不娶村姑”。可眼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赔笑:“亲家公,孩子年轻气盛不懂事......这样,等二虎去了主星,我让他带春桃一块儿走!主星的贵妇人都穿金戴银,咱闺女过去享福哩!”
刘老汉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语气稍缓:“当真?”
“我王富贵对血月发誓!”他举起三根手指,袖口露出常年劳作的伤疤,“二虎的引路人老杰克您也认得,那可是主星回来的大人物!有他担保,春桃保准能进主星的纺织厂,月俸能买十头羊!”
刘老汉的怒气终于被“十头羊”浇灭,他背着手踱了几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但聘礼得再加两只母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