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怀念

一段说完，轻舟先生走下台。

“感谢你的茶，很不错。”白鸣向他挥手致意。

“如果您能喜欢我的故事，那就更好了。”轻舟先生合起折扇，走到白鸣附近。

“很遗憾，我只听到了后半段。但是不妨碍您讲的是一个引人入胜的好故事。”

白鸣将茶壶里的茶倒出一杯推过去，示意轻舟先生坐在自己对面。

轻舟先生也不过多客气，接过茶坐了下来。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面对面坐着品茶，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但白鸣明显时间有限。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放下茶杯率先开口：“您讲的故事，我恐怕要比别人的体会深刻得多。”

“每个人都应当被悲剧的主人所触动。悲剧必有缘由，而我诉说他们的故事。”

“您故事中的那位公主，究竟遭受了何种惩罚？”

“战争临近结束之时，她被营中不知是谁告发，设计夺去了她手中的白笛。蛊惑人心，罪无可赦。人证物证确凿，她被投入战争所产生的裂隙之中，并剥去一切身份。”

“屈辱、遗忘和死亡。她付出了一切。”

“您为何不在台上向所有人讲述她的结局？”

“依您所见呢？”

轻舟先生摆动着手中的茶杯。

“所有人都有权知道真相。”

“但若是这故事在人们心中本就不够真实呢？一个悲惨的结局并不能引发人们的共鸣，适当的留白是必要的。”

“那您为何又告诉我？”

“因为你知道，这是的确发生过的故事。”

“既然如此，我们便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

白鸣整理了整理表情。

“白砂平原之事，与你可有联系？”

“你身上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暴露你。若我真是那般苟且，我不会与你在此处闲聊。”

轻舟先生依旧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有足够的砝码让你开口。”

白鸣摸出一小块玉佩放在桌子上。

那玉佩上有一个牡丹印记，正是牡丹从小夏身上找到的那一块。

“大业军的轻舟，你在敬春楼设计杀人。缘由私怨暂且抛开不谈，在墨阳的地界杀人，自当受墨阳之律。”

轻舟看了一眼他拿出的玉佩，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惊讶。

“您会允许我为此辩解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我们之间没有废话。”

“那好吧。”轻舟将扇子收入怀中：“这样看下来，我该逃跑了才是。”

“我并不想以此要挟你，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

“没关系。即便你真的想以此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无妨。”

轻舟先生似乎并不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他缓慢地起身，走到茶馆门口。

“我们都只不过是历史的见证者。”

白鸣还想追过去再问些什么，只见轻舟先生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消遣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白鸣抬起头，发现天空都已经有些暗淡下来了。

今天路上的人流反常地多。百姓们稀稀拉拉地朝同一个方向聚集，让整个街道显得出奇地有序。

“乡亲，这是要干嘛去？”他拦住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老妇人。

“官家组织了祭拜。要上城郊去呀。”

“你可知，这祭拜的是何人？”

“乃是在那千年前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啊。墨阳这小地方没有英雄，每一个为了大家的生活拼尽全力的人，都是英雄。”

老妇人说完话，便晃晃悠悠地朝着城郊走去了。

城中的老人这般想，那年轻人又会是何种想法呢？

他怀揣疑惑的心情来到黑市。

即便现在天色已经不早，黑市依然维持着正常的运转。

或许是出于时间的关系，又或者出于那组织祭拜的关系，黑市的人并不是很多。

“老板，又来消费？”卖东西的小贩认出了他，远远地向他打招呼。

“我是想来打听些事情。”

“老板，在黑市情报也是可以售卖的，只要您开口。”小贩凑过来。

“并不是什么情报。”

“哦。”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但是毕竟是专业的摊贩，他依然保持了相当标准的微笑。

“今天墨阳城不是组织祭拜吗？”白鸣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老板，听说规模可大了。”

“那你怎么不去？”

“忙这里的事情，走不开呀。”

他说这话时，眼神不住地向下移，看得出小贩是发自真心的遗憾。

“总要有一些人留下维持正常的运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

“一个祭典而已，凑个热闹，不去也就罢了。”

说这话时，白鸣故意让语气十分轻浮。

“老板，你应该是外地人，不太懂这祭典。”小贩语气十分认真地纠正：“这可是为了纪念我们整个苍炎的英雄。”

“那我为何不见大伙平时提起？”

“经常挂在嘴上的，那是作秀；真正的钦佩都是藏在心底，每每与其不经意地相逢，都是发自肺腑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这才是尊重。”

“你话虽然说得好听，可售卖这些鬼结晶，难道不是对这些死去之人的亵渎？”

“我们敬奉的是一种精神，而不是具体到某一个人。”小贩还嘴：“我尊重每一个在三界战争中战死的英雄，难不成就一定要记得他们姓甚名谁？”

白鸣满意地笑笑。

“你想去祭典吗？”

“那当然。上任知府任期内，这个祭典已经很久没办过了，大家都想念地很。如今难得能恢复，只要是个土生土长的墨阳人，都想去看上一眼。”

“如果我帮你冲一冲业绩，你是不是可以提前下班？”

“那当然是可以。”

白鸣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几个银锭。

“什么都可以，你自行为我打包些货物吧。明天我来取。”

其实这就算是他向这小贩打听情报的报酬了。他获得了想知道的信息，为此支付一定的报酬也是应该的。

“好嘞！您明天来提货时付款就行。”小贩瞅了一眼他排出的钱，然后飞速跑到店铺内开始翻箱倒柜。

白鸣上马前往白砂高原。他的心情不错，就连他胯下的马跑起来也是轻快无比。

千年前，那公主为了自己的百姓甘愿背负如此罪名；千年后，她见到百姓如此反应，再联系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