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重现的太阳

全城会结束，人们渐渐从湖旁散去。

言语的力量是可以被定义的。

如果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棍站在上面一通发言，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成果；

但若是将他说的话与发生的事情联系或结合起来，就算是信手拈来的胡言乱语，也能被人解读出一股全新的意味来。

白鸣拍拍自己的衣服，在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之后，绕到那清水湖的后方。

“你别不理我呀。”

他有些忸怩地望着湖面，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湖上躺着的人只是那般躺着。

他嘴里叼着的一小节芦苇从左边被吐到了右边，然后又从右边被拨弄回来。

“你能保佑这清水一时，却保佑不了他们一世。若无这再次苏醒将你唤回，难不成这清水百姓的日子还要不过了不成？”

白鸣试着向他解释，但是颇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效果。

“行啦。”

船夫将嘴里的芦苇吐到湖中。

“老夫什么大道理没听过。”

他不情愿地翻了个身，将脸的那一面对向白鸣。

“我只是觉得，有些失落罢了。”

“失落是一时的嘛。”

“行了行了，一边玩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船夫冲他摆了摆手：“等我再看看这人间烟火，我也就跟你走了。”

“你不要诈我。”

“要论奸诈，那也是你在先。老夫不是那样的人。”船夫不耐烦了：“赶紧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赖着不走就是自讨没趣了。

他悻悻地走出清水湖。

天是放晴了，可这阴霾有没有散去，似乎还有待商榷。

他晃晃悠悠来到聚源钱庄门口。

钱庄里已经开始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天晴之后，人们消费的信心也跟着回升。

无论是出于报复性的，还是未雨绸缪性的，总归他们重新往来于这钱庄了。

“孙掌柜呢？”

白鸣凑到一旁算账的郭元福身旁。

“不知道啊，我也正找他呢。”

“你找他干什么？”

“帮朋友带件礼物。”郭元福回答的很草率。

“哦。”

等人期间百无聊赖，他便坐在一旁看那郭元福算账。

这郭元福算账算的也算是麻利，零零碎碎的数字在他手中拼接起来，然后化为一张张相当规整的票据。

“元福，我不在的时候，钱庄可还好？”

太阳挪动半步，孙诚友终于一脸疲惫地从外面走回来。

“没什么大问题。”郭元福见他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帐走到孙诚友面前：“掌柜的，有个好消息要传给你。”

“什么好消息？”孙诚友舒展眉头躺到椅子上，等着郭元福开口。

“就是您打发走那郭玉，他当真知道错啦！”

郭元福从一旁拿出一个袋子。

他很认真地将袋子打开，里面的金银顿时露出光芒。

“他托我向您送份礼物。”

“这倒是新奇了。郭先生不是一向视财如命？”孙诚友撇嘴。

“依我所见啊，他这是希望您网开一面，让他回钱庄继续干账房呢！”

“他若是想回来，哪用得着这番心思呀。”孙诚友心中有了答案，便将那钱拨到一旁：“元福，他若是回来，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当然是好事呀！郭玉这人虽然狂妄了些，论理账的本事，咱这钱庄还真没人能比他强！”

“祸福相依呀，元福。”

孙诚友轻笑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

“您这是何意呢？”郭元福摸不着头脑。

“元福，这空出来的账房先生一职，我本是打算提拔你去做的。可我见你对他如此认可，那我便听你的吧。”

“这……”

郭元福心中一百个后悔。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就是再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刚刚孙诚友的这句话，会永远变成一颗钉子，扎在他和郭玉之间，让他心存芥蒂。

“咳咳。”

一位武者打扮模样的人敲了敲门，但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您有何事？”郭元福扭过头客气地问。

“我找你们这话事的。”

“这是咱清水的卫兵。”孙诚友不知为何突然低声向白鸣介绍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子。

“我是这的掌柜。”

“掌柜的，我有问题要问你。”那人拿出一块令牌：“受三贤所托，特意来调查这城中大业军内鬼一事。”

“既是官家的命令，我自然是配合的。您问吧。”

这又是演哪出？

且不说孙诚友作为城中唯一钱庄的掌柜，这抛头露面的程度，怎么会有本地人不认识；

那所谓三贤，他就其中一贤。他刚刚召开过全城会，查内鬼的命令也大概率就是他下的。

这剧，是演给谁在看？

白鸣不作声，坐在角落里静静地观看。

“我们接到线人情报，说您这钱庄中，就有大业军的内应。对此事，您可知情？”

“这怎么可能？大业军要犯清水，我们钱庄必然是他们第一个劫掠的对象。我就是再蠢，也不至于资敌呀！”孙诚友大吃一惊，瞳孔也跟着放大：“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

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从远处飘来。郭玉双手背后，迈着闲适的步伐走到这钱庄门口。

他背后的太阳刚巧照射在他的身上，与他的衣服相辉映之下，把他照的像一个圣人。

“我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内鬼就在你这钱庄之中。”

“郭玉！即使你与我有过过节，也不可凭空污人清白！”孙诚友罕见地有些愤怒。

他俩这一争执，周围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竟将这钱庄包围起来。

那清水的卫兵向远处伸出一只手，与他同小队的其他卫兵便拨开人群聚集过来。

“掌柜的，若真是身正，倒也不必怕影子斜。不妨让郭玉先生将证据罗列出来。”

人流已经聚集完毕，如今是骑虎难下，这钱庄里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得有些什么了。

孙诚友没办法，一挥衣袖让出一条路来，放那些搜查的官兵进去。

“你若是能说出个纰漏，我孙诚友今天也就认了！”

“哎，孙掌柜。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能做到处处谨慎，就能保证你这手下没有鬼迷心窍之人？”郭玉挑挑眉毛：“钱庄钱庄，往来财货的地方。只要看看你这地方有没有被那大业军掳去的金银，一切便不就水落石出了？”

白鸣听得一怔。

桌子上的袋子刚刚被孙诚友拨弄一下，里面的财货都摊落一桌。

这不寻常的金银，如今不正在他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