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猎人的见解

“您倒是与众不同了。”白鸣感叹。

“与谁不同？和那阴气森森的画画的比，还是和那神神叨叨的大姨？”

他哈哈地大笑。

那阴气森森的画画的说的应该就是墨阴地下的那个画师。那以此推断，这个大姨……

轻舟先生的扇子上，只有一个女性。

白鸣呲了呲牙。

别的不敢说，这一趟倒是为他带来了不少笑料。

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招呼自己的猎豹回到身边。

那猎豹听到响指的指令声，便收起呲在外面的獠牙，步伐优雅地行至那猎人身旁，然后老老实实地坐下。

“我们都是死去的老人了。身后之事，何必纠结那么多。”

“若非诸多前辈提点，恐怕这世间想要再向前行，是举步维艰。”

“你不必奉承。”

猎人将自己手里的弓挂在猎豹头上。

“村口种桃子的李四死了，他种下的桃树未必不在；为那桃树施肥的王五死了，又怎能保证没有不会有王六来接替他？言说自己的重要性，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白鸣见这猎人如此想得开，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的确如他所说的那般，他们这些千年前的人，什么都不做就是对如今的世界最大的帮助了。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只是落得个庸人自扰。

“那您可否帮我一个忙？”

“说来听听。”

“这钦州南野的一户猎户，前几日被人加害。以我的调查所见，此人遇害并非是常人所为。我想以您的神通，或许能给我些指引？”

“你这小子，说话这般客气，让人觉得图谋不轨。”

猎人话中讽刺，从表情来看倒也不是不受用。

他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的背略微从树干上离开一小部分。

“指引算不上，只不过你说的这事，我倒的确知道一些。”

“那还请您……”

“好啦，好啦。客套话说多就烦了。”

猎人打断他的话。

“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个事情。你可知‘灼炎天尊’？”

“知道。”

那画里，那地府的卷宗上。他是诸多问题指向的终点，白鸣印象绝对深刻。

“我前几日，在这钦州见过此人。他也还没散去，你说稀不稀奇？”

“……嗯。”

对于白鸣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具体的原因他不太方便说。

“我与他闲聊了几句。虽说千年前我们曾是敌人，但毕竟时过境迁，我们如今都不过是这长河中的过客。见了面，还真的是有些话可聊。”

“你说巧不巧？他也问了我和你一样的问题。他问：我对这人间可有不满？”

“您是如何说的？”

“我说，这如今的人，太过软弱。居安而不思危，忘记了古早传承下来的勇气与拼搏。”

“您这话我没法反对，但我也不敢苟同。”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若有时间休憩，谁会愿意整日处于疲乏和胆战心惊之中呢？

“我随口一说，你便随耳一听。若是真有异见，有机会了我们可以深入聊聊。”

“别看我是背靠山野的粗鄙之人，闲来无事，也爱读些书籍，不与那不学无术的打渔的一般。”

这猎人真是拉踩的高手。

短短几分钟内，他便将那其余四人中的三人都诋毁了一个遍。

“那天尊是如何说的？”白鸣赶紧将话题拉回来。

“不管你怎么说，他是认可我的观点的。他当时说什么……呃，‘惧于猎，苟于农，此数典忘祖也’。”

所以他便拿那南野的猎户一家开刀。

猎人没有把这一句说出来，白鸣也没有说。白鸣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那猎人也已知晓对方明白了自己想表达什么。

“这天上的神仙呢，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爱搞些爹味十足的事情干涉别人的行为。”猎人耸耸肩：“那又能怎么样呢？‘杀的尽天下不顺你心者乎’？”

他十分满意地说完。卡顿了片刻之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引用的。”

“就算是您说的，我也依旧认可其中的想法。”

“那不行，咱得尊重人家的版权。”猎人嘿嘿地笑。

“那我看这山中的野兽突然无比狂躁，恐怕也与他有关？”

“这我若是肯定，便是要构陷人家了。”

猎人从那猎豹的脑袋上拿起弓，将一支箭上弦。

“不过依我看也并非什么坏事。这山中的野兽暴动，说不定真能让山下那些沉湎于现状的人想起一些历史的记忆来。”

箭“嗖”的一声冲出去，一只向着白鸣的后背冲撞而来野猪便被爆了头。

箭贯穿了它的脑袋，猪没了中枢神经的控制，便一个踉跄瘫倒在地。

血从创口中飞溅而出，其中几滴便溅射在了顺着箭射出去的方向扭头看热闹的白鸣脸上。

“你看，人若不居安思危，那该多吓人啊。”

猎人放下弓，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您批评的是。”

白鸣心有余悸地擦去脸上的血迹，发自肺腑地感叹。

“野兽狂躁，与这天上的畸变有关。”

“您还懂天象？”

“不懂，照着书上随口乱说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是感兴趣，就自己去研究研究吧。”

他起身跨在猎豹的背上。猎豹将那猎人托起，一步一步地迈向山林深处。

“提醒你一句。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等到晚上皓月当空的时候，抬起头看两眼。”

话音落下，他已没了人影。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应当去看一看。

现在他手中的事头都有了一定的进展：

其一是那南野的猎户遇害一事，已然得知是灼炎天尊所为；是否要去捉他伏法，恐怕还要先上奏判官府；

其二是这天空异象。钦州只是戒严而没采取实际行动，想必是事情还处于萌芽阶段。按照这猎户给的信息，自己先查探一番，再做定夺。

其三就是那轻舟先生给他的信息。他口中的五位英雄自己如今已经悉数见过，他们之间应当是互相认识的。这后续的四位都还算是正常，但唯独那医生，自己见他时已觉得不太对劲，而这猎人爱开些玩笑，居然对他闭口不谈，相当蹊跷。

最后才是到钦州找刘御一事。等到这异象查明，再一并到城中找他不迟。

这般想着，白鸣转身走出山林。他出林之前，扭头看了一眼那只倒在自己身旁的野猪。

野猪的头还在汩汩地流出血液。创口上的那支箭精准地命中了它的要害，让它再无站立起来的可能。

那箭的尾端，有一片彩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