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NO.154:拼凑

“你别拉我——————”甩开休兰伯的手,薄荷显然还没说够。休兰伯被她大力的甩开,卡罗连忙起身去扶。

这个话一旦打开了,那她就一定要说完。

“弗威,你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其他阶级的命都不是命对吗?是,我们的法律是有一个能让你们钻空子的地方,你们杀下面的阶级是不需要负责,但为什么会有这条法律?是因为我们从出生就会得到资源、教育和教养约束,这些东西是来让我们遵纪守法的,而不是来让你们违法乱纪钻空子的!”薄荷起身,她的神情凌厉,胆子小的根本不敢对视。

弗瑞也站了起来:“你凭什么在这里义正言辞?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如果这个世界需要平等,那为什么还会有我们这些贵族的存在?存在既合理————你无权抨击!”

这话令薄荷觉得可笑。她皮笑肉不笑了两声:“你在诡辩什么?在你的范围内,你怎么说合理都行;那在我的范围内,你最不合理,你可以去死吗?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四个到底在优越什么,你们只是恰好从你妈逼里掉到了这片土地上,除此以外,你们没什么可以炫耀的——————”

“薄荷!!你过来——————”休兰伯硬是抓住薄荷离开了餐厅。

“艾彼——————”弗瑞气还未消,他的妻子起身走了。他连忙去追。葛黛丽伸手示意弗威坐下,“我说啊,你们人菜瘾大。明明撕不过还爱往上硬钢。”

蜜芙偷看着洛克烊。

他一口饭菜也吃不下去了。

洛克烊实在想不通,他在这之前就预感到了这顿饭一定惊心动魄。不明白休兰伯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面子或许真的比天大?他不理解。

被休兰伯抓着一路到了二楼。

薄荷嫌恶地拨开父亲的手。“有话快说。我就多余过来。”

“你这孩子——————大家一起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你就这么憎恶你的家人吗?!”休兰伯被气得大力咳嗽。

薄荷也同样不柔软地看着他,“是你们憎恶我。爸,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明说了,我只是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你们而已,你们怎么就接受不了了?”

休兰伯没正面回答她这句话:“我们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家人——————我对你如何,你也是我女儿,你,你去跟一个特临木区的人结婚,难道就是对的吗?”

“呵。原来你还在怨恨这件事。从我进这个家你就一直在找着机会来对我说这句话吧?那还真是煞费苦心了。”薄荷有一丝悲哀。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摊上这么一个父亲。

休兰伯也气得有些眩晕,他也口无遮拦起来:“这难道不是你对家里的报复吗?让家里颜面尽失,去找一个这么低的阶级……”

“你们还不配让我牺牲自己去报复。”薄荷说。

休兰伯用颤抖的手指着楼下,“那你说,那个身份低微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你跟他走失去了一切值得吗?”他承认洛克烊身上是有吸引人的地方,但跟乌佐里区的人比起来,这种相貌根本排不上号。

薄荷眼中晃过一丝憯怛。“他爱我。”她这三个字声音很轻。

他爱自己。一种直白单纯,毫无修饰的感情。不需要什么华丽的点缀,也不需要多么吸引人的花哨,他站在那里爱自己,薄荷就可以什么都不顾。

休兰伯明显没有理解:“就这么简单??”他不明白。

“对啊,很简单对吧?就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薄荷迫着自己笑出来,显得她没那么悲哀。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休兰伯讽刺。“就该让你尝尝没有钱,没有家里帮助的日子,这样你就不会在这里疯疯癫癫的了……你几岁了?知道这种话有多幼稚吗?你知道那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他是真的愿意跟你好,还是在利用你,你难道比他还清楚?”

薄荷咬了下牙。“那你清楚他怎么想的吗?你就见过他一面,就知道他在利用我骗我吗?”

“你敢保证他遇上更高的台阶不会抛弃你吗?”休兰伯问她。

“我敢。”她凭什么不敢。“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

为什么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绞痛灼烧。为什么。

“呵呵——————”休兰伯哂笑。“你放心吧,只要你不毁容他就不会抛弃你!你是普通人的长相吗,心里没点数吗?”

这句话说完,薄荷一副彻底泄了气的样子。

她看向父亲的目光中失去了那股神采和平日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精准地伤害到了她。

“……”薄荷张张嘴,面色苍白,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

从来没有见过薄荷这个样子,休兰伯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薄荷,你……”

“爸,为什么啊?”薄荷哽咽。滂沱汹涌的悲哀正在撕扯着她的冷静。

休兰伯问:“什么为什么?”

深吸口气,薄荷拼命让自己平复。“你是我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该给我爱和责任的人,可你从来都没有做到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来爱我了,来替你补偿给我的爱……你却不惜用最恶毒的话来告诉我,没有人愿意爱我,我就不配被爱……没有人出生就想被讨厌。我真的不明白,我明明是你的孩子,你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没等休兰伯说话,薄荷就跑下了楼。

洛克烊从餐厅踱步到大厅里。他紧张窘迫地坐在沙发上,四胞胎走了弗瑞和他的艾彼,还剩下的跟他一起在大厅里吃饭后点心。

杰妮靠着弗威说:“搞不懂耶,薄荷怎么这样呐。我在家可不敢这么不尊重父亲。”弗威说:“这都是基本操作。”

蜜芙看洛克烊心不在焉,她朝洛克烊身边挪了挪,“薄荷有时候脾气很坏吧?她说话超级难听的……”还没等洛克烊理她,薄荷就跑进了大厅。

洛克烊猛起身大步朝她走去,“薄崽……”薄荷冲过去一把抱住洛克烊,用只能让他听见的声音嗫嚅:“带我走……”

“怎么了?”洛克烊把她紧紧扣在怀中。

“薄荷——————”休兰伯拄着拐棍紧跟进来,“薄荷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

休兰伯伸手想去触碰薄荷,洛克烊抱着薄荷侧过身,“不,别靠近她——————”他伸手让休兰伯站定。

“啊,不是……对不起啊,爸。薄崽不舒服,我先带她走了。”洛克烊摸摸薄荷的头,在所有人不解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拉住她就往外走。

甩下一屋子人后,洛克烊听到卡罗大喊休兰伯的声音,他貌似昏倒了。

薄荷失魂落魄地抱住洛克烊的腰,让他骑着机车带着自己沿着黑暗向属于他们的黑夜奔赴。

洛克烊默默地骑着机车,一句话也没有跟薄荷说。他没有问薄荷,也没有安慰。

机车从白夜走入黑夜,经过充满绚烂的城市,驶入无人区公路,循环往复。洛克烊偶尔会停下点上一根烟,却从不问薄荷抽不抽。

薄荷抱着他,像他最爱的娃娃。

遇上让人伤心的故事,流浪的男孩就带他最爱的娃娃趁着末日私奔,他知道这个世界觉得他们坏透了。

而他们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车从乌佐里区终于到了特临木区。

这个时候正好是特临木区的白日。

洛克烊把车停好,薄荷靠在车上依旧无神。

“吃不吃炸香肠?”这是这段行程里,洛克烊跟薄荷说的第一句话。

“啊?”薄荷歪头看他,她回神。

洛克烊伸手挤了一下她的小脸。“吃不吃炸淀粉肠?就那种脏兮兮油乎乎的垃圾食品。”

“吃。”薄荷点头,失神地笑了出来。

洛克烊拉着她走到街道边的小摊上:“阿姨,一根香肠……多要点蜂蜜芥末酱。”他把钱扔进钱盒里。

“哎呦,没有蜂蜜芥末酱了。胡椒酱行吗?也好吃。”小摊老板说。

洛克烊转头对薄荷说:“没有蜂蜜芥末酱了崽崽……”

“啊?没有了……”薄荷轻声说。

小摊老板点头:“对,但有——————哎,哎!别哭啊,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薄荷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没有表情,泪从她好看的眼眸中一颗连着一颗落下。

“对不起————阿姨我们不要了——————”洛克烊摆手,“钱不要了,您给别人吧——————”

“啊??”小摊老板不知所云。

洛克烊把薄荷抱起来就走,让她的腿环在自己腰上,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

薄荷小声说:“没有我喜欢的酱……”

“我知道——————”洛克烊说。

他知道跟香肠酱无关。

把薄荷抱进家里,洛克烊放下她。

他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貌似是第一次看见薄荷哭。她在战场上负多重的伤都没哭过。

现在竟然哭了。

洛克烊心每跳一下都疼一分。

“薄崽……对不起。”他捧起薄荷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泪。

“……”薄荷诧异地看着他。

“洛克烊,你有病吧?!你跟我道歉干什么?!”她慌到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洛克烊明白薄荷的想法,他柔声说:“薄崽,我跟你道歉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我应该说出那些让你得到安抚的话,但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从小到大,没有被人爱过。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给予一个人安全感,不知道要怎么让你觉得幸福,所以我好的不好的一股脑全给你,毫无保留……或许我也会有伤害到你的地方……就像现在,你这么难过,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伸手捂住他的嘴。薄荷抽泣了一下,“你没有不好的……你给我的都是好的……你有什么错啊……”她一边痛苦一边动容。她被洛克烊揽进怀里,此时此刻,她可以什么不顾的哭。

不知道为什么,薄荷在自己怀里放肆的哭时,洛克烊才感觉到这段感情的真实和归属。

“阿烊……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们想要分开了,别管是什么原因,先杀死对方然后杀死自己好吗?”薄荷哭着说。

洛克烊一口答应:“好。只要有一点点分开的想法,就去死。”他抱紧了薄荷,让她感觉到窒息。或许只有这种极端到毛骨悚然的爱,才能让两个“恐怖分子”安心。

外面的光缓缓坠落地平线。暗下来的大地,终于跟宇宙产生了共鸣。

特临木区街角的一间小酒吧里,光线时而昧昧,糖酒摇晃,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有些琉璃光色。

酒吧里人少得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酒保坐在吧台里打瞌睡。

舞台上,歌手也懒得唱歌,他随意哼着几个调调,不走心且敷衍。

“谢谢。”薄荷接过洛克烊递来的酒。昏暗的光下,她的眼神迷离,一种喷薄而出的欲感让洛克烊心头泛痒。

“还难过吗?”洛克烊伸手抚上薄荷的侧脸。

薄荷握住他的手。“不难过。嘻。”她喝了口酒。“啊,早知道就把我屋里的酒带出来一些了……这味道掺水得掺二斤多吧……”

“你可是说少了,二斤哪儿够啊。”洛克烊抽了一口手里的烟。薄荷被他弄得直笑。她现在什么都不用想。

洛克烊的目光流转到了舞台上。

“崽崽,其实我也能去唱一唱。别看我这样,我还去给地下乐手团队打过工呢。”洛克烊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薄荷眼睛一亮,“真的吗?哇,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唱歌啊。”她托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洛克烊。

“那我豁出去,上去给你丢丢人?”洛克烊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您谦虚————”薄荷捂嘴笑。

洛克烊三两步蹦上舞台,歌手巴不得歇一会儿,把舞台让给了他。洛克烊拉过了电子琴,调整话筒的空隙看到薄荷端着酒杯跑到了台下,她的目光在表白她的着迷。

洛克烊清清嗓子,调试了一下电子琴。薄荷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台下并无人理会他。

薄荷托着脸,听着洛克烊略带沙哑的声音娓娓传来,轻柔的歌声有几个音有些小跑调,不过并不影响。他的咬字令人舒服,就好像薄荷躺在他身边,被他咬住耳朵轻唤着“崽崽”。

「……不,这个故事满是悲伤;所有人一边嘲笑一边伪装;就算你破碎也会被人拼凑,会被牵着手看遍漫天星斗。」

薄荷的泪猛地滑落,她伸手拭去,笑着去看洛克烊。

好奇怪,她明明不难过,明明无法控制地想笑,为什么还会流眼泪。

“哇——————你们俩怎么躲到这儿了?我给你们打了很多通讯你们怎么不接啊?”珂里桉突然闯了进来。

洛克烊被打断,无奈下台。“我们俩通讯器关了吧?哎,你啥事啊?”

珂里桉气喘吁吁,薄荷连忙给它递水。“我们来喝一杯……怎么了?”

“你们都没上网,没看新闻吗?维斯死了——————”珂里桉喝完水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