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桥逆着溪流西来,先是有一圈栅栏围着梅姐家的院子,过了院子,就见溪流原来是从北边的山上而来,在这里转了一个弯,西岸就是村里的荔枝园。
荔枝园的这条水泥小路不甚宽广,但是足以让村民开着三轮车通过,昨天和王总他们一起走过一次,两旁长着没膝盖的野草。无论是这些杂草丛,还是一搂粗的树干都可以藏身。
仓库和舞台分别留着两盏灯,光线都很微弱,只能照亮附近二三十米远近的这么一块地方。树木茂深,野草丛生,上下几乎交接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东边的动静。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等待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闯入我的视野。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衣领,担心我要挣脱跑掉似的,这还不够,又用身子紧紧的贴着我,把我顶在树干上,和个壁咚差不多。
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可是她松开我的衣领,转而搂住了我的搂,看这架势,是绝对不会让我参与此事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知了的躁鸣都拖长了尾音,虫鸣断断续续的像是梦游人。
五分钟过去了,始终看不到宋连道的身影,也在不知道罗展成和王总他们躲在什么地方,紧张得我额头上留下汗来。她感觉到了,于是抬起小手给我擦了擦汗,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脖子上。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身子发抖,我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抱在怀里,尝试着让她平静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宋连道在这里工作了半个多月了,对这里的路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虽然今夜的光线不好,也不至于走了这么长时间?那只有一种情况,他正躲在暗中观察!
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这个点来呢?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按照正常的工作时间,我们11就直播结束了,11点半这里除了几个保安就没有别人了,他12点、1点来都行啊,为什么等到现在来呢?
莫非他知道今天晚上齐静萱请客,大家休息得晚?——想到这里,我不禁汗毛直竖,如果真如我所料,那就说明他今天和胡强、王阜成、柳小佳、唐萌他们中某个人联络过!
她感到了我的情绪拨动,抓住我的右手放在嘴边亲着,我回过头来,用手抚摸着她的脸蛋,她仰起了头和我碰了碰鼻子……
四周仍然没有人声。
她用手指戳戳我的胸膛,然后向西北的方向一指,我刚开始没有领会她什么意思,继而透过树枝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个小亭子,立刻明白了:她在提示我那个我们的定情之地!
看我明白了,她侧着头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上。虽然我和她之间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是都不想分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我慢慢的转动着头,从西到东,力图从这漆黑的夜色里分辨出一个动静来。
宋连道究竟藏在哪里呢?他不会突然出现在小路,最大的可能是出现在路北的荔枝林里,为了夜行而穿了深色的衣服,这就更加难以分辨了。
来回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宋连道的行踪。
只能说这小子太精明了,他像一只捕食的狸花猫那样耐心,不确定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出手。
我头靠着树干休息一会。
脑子里又蹦出一个想法:刚才一直盯着东边,是不是错了?按照正常的思维,人从东边来,就应该从东边出现,但是,如果宋连道向北绕过去,从西边走过来呢?……想到这里,我又不禁紧张起来。
东边有罗展成、王总等人盯着,我就不用操心了,盯着西边好了。于是我把她搂在怀里,准备一发现了宋连道就借着树干隐身。
又过去了大约五六分钟,我盯得眼睛都酸了,就在这时,我感觉右眼视野里的最右边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好像一碗墨汁里凸出一团东西!
我的心立刻紧张起来,那块缓缓移动的黑影就出现在我的正北方向,距离我不到三十米!我赶紧屏住呼吸,再次确认一下……
她因为我的细微变化而察觉到了异常,立刻配合我,也屏住了呼吸。
就见北方的一颗荔枝树下,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从树干后面探出头——正是宋连道!绝对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一发现了宋连道,我搂着她慢慢的转向树干的南侧。同时又非常的担心余亮,因为他离宋连道更近!
等到确定树干把我和她的身影完全遮挡住后,我再去寻找余亮的所在。可惜余亮藏身的时候,我没太注意,所以现在一时难以找到究竟是哪一棵树,只是凭感觉往北方,一棵树一棵树的查看。
宋连道的前后左右,没有一棵树下面有余亮的身影,莫非他藏到树上面去了?这是一个好主意!一开始我就应该和她也爬到树上面去的,枝高叶茂的,更容易隐藏,哪像现在啊,还得不时的移动几脚。
现在我最担心的问题是,别让宋连道那小子一步一步的挪到我们这棵树下面了——得赶紧想好后路!于是一边观察着宋连道,心里面预判着他的行动方向,一边准备好我们的后退路线……
在我们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也有一棵荔枝,如果在转移的过程中,既不让宋连道发现,又不踩到东西发出声音,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刚才从树干西边转移到南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宋连道,但是从她紧张的小手上,我感觉到她肯定意识到那个人来了!于是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朝南边的那棵树点了点头,她立刻明白了,也点了点头。
再看宋连道,他已经猫着腰前进了不少步,现在和我们中间只隔了一棵树!而余亮如果正躲在这中间的树上,一定会比我们更紧张。只能希望等宋连道到了那棵树下,不要抬头往上看才好!
果然,宋连道没有停留太久,直接来到了中间的这棵树下,——就在他移动的同时,我瞅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东南的仓库,于是和葛蕾快步移到南边的荔枝树下。
回头再看宋连道时,这小子已经蹲在了我们刚刚离开的那棵树下——真特么够惊险!
这里静悄悄的发生的一切,不知道埋伏在东边的他们发觉没有,千万别告诉我他们还一直往东边死盯着!
我感觉到怀里的她颤抖着,心咚咚的跳着,想安慰她一下,于是用下巴贴贴她的额头,可能是我的胡茬子扎到她了,她就用额头蹭了两下我的下巴,小手又轻轻掐一下我的后背。
这时,就见宋连道背靠着那颗荔枝树,慢慢的蹲下来,往下拉了拉口罩,露出嘴好好的踹了一会气,再慢慢的从已经拉开拉链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瓶东西,拧松了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