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我兄妹相称就好

对于这无垠大地的芸芸众生而言，这不仅仅是传说，更是世界运转的本源逻辑。

所有人都坚信着这一点，即便巡天王朝之后，文明倾覆，国度崩塌，残存下来的万族万邦也对约定之日翘首以盼。

而根据记载，万年光阴已达终点，如今便是约定之日。

“.............”

亚岚与沙利叶那期待满满的眼神对视，幽幽叹道：

“你还是不要那么期待为好，愈是虔诚，在得知真相的那刻，便会愈发苦涩。”

“嗯？”

沙利叶歪了歪头，不太能理解男人的发言。

亚岚意味深长地说道：“一万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让爱意扭曲为恨意，守护者沦为蹂躏者，足以磨灭所有的理智与坚守，徒留无尽的疯狂与谵妄。

沙利叶却误会了亚岚的意思，握拳放于胸前，严肃道：

“我当然也知晓会有误差，一两百年对我来说是可以等待的，因为初王必然是爱着世人的，他所许下的誓言也必然会践行！”

亚岚摸了摸下巴：“这点我不否认......初始之王的确会不惜一切履行他的誓言，其实已经算实现了。”

“已经.....实现了？”

沙利叶疑惑道。

亚岚笑道：“没错，初王已然降临，说不定现在就存在于无垠大地。”

他比任何人都要肯定这一点。

要说为什么的话，他的存在就是证明，【终末之王】严格来说就是归来的【初始之王】。

正是对于誓言的坚守，才让处于极端疯狂与破碎中的初王拼尽全力将最后一丝清明的自我意志降临凡世。

只不过【初始之王】的本心，早已被扭曲污染，连带着这份誓言也被狠狠爆改了，【终末之王】降临人世不再是为了给众生带来救赎，恰恰相反，他是来结束这个世界的。

别看亚岚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只要无垠大地的动荡程度继续加深，那么他也会被蚀骨噬魂的仇恨与偏执淹没，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傀儡。

所以在得知自己穿越成什么东西时，亚岚的心态才会差点崩了。

不是？哥们，不给外挂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这种必死debuff的啊？

......但话又说回来，【终末之王】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好处。

对于此世的众生来说，初王是他们的造主，他们的来源与归处，本质与初王别无二致的【终末之王】自然会诱发原初的眷恋。

这也是为何【终末之王】给主角团施加的debuff会是“魅惑”。

而亚岚没记错的话，沙利叶是对此抗性最低的角色，哪怕刷到满意志，也很难豁免“魅惑”。

樱白秀发的赫拉姆在听见亚岚的话后，眨了眨眼，道：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很可信。”

亚岚笑道：“我可没有说假话。”

“........”

在片刻的沉默后，沙利叶双手抱肩，贝齿轻咬下唇：

“哪怕是安慰也好，请再说说吧，其实我有时也在害怕，初王没有降临该怎么办？”

“若真是那样，岂不是永远无法完成我的愿望了吗？”

亚岚见状凑近了一些，明知故问道：

“愿望？你的愿望为何需要初王的降临呢？”

沙利叶闻言低垂着眼帘，沉思了良久，才对亚岚说道：

“.....如果是初王，如果是爱着所有人的初王，或许就能成为我的亲人.......啊，我没有亵渎的想法，只是单方面地.....如果只是单方面的话，初王应该不会介意.....”

沙利叶说着说着，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这种愿望很可笑吧。”

赫拉姆少女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自己的愿望，因为对主流价值观而言实在太离经叛道了。

须知众生从初王的灵躯中诞生。

从初王的角首中，诞生出了上位种，纯净而虔诚的赐福之子。

从初王的手足中，诞生出了下位种，蛮荒与愚昧的次生之子。

比下位种更加次等的族裔便不入流了，他们被认为不受初王的祝福，是受弃之子，而赫拉姆更是不得了，他们是唯一从顶级上位种跌落到受弃之子的族裔。

背负着毁灭巡天王朝罪行的族群，单论种姓定位，那就是最低贱的！赫拉姆，你们要知耻！知耻啊！

想与至高无上的初始之王成为亲人？这种好事也轮得到你.....你是什么东西？！

然而沙利叶抬起头来，对上的并不是亚岚鄙夷的目光，相反，男人的眼神无比认真和平静。

“如果不介意的话......”

亚岚如此说道：“我想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沙利叶的愿望关键在于需要能够全心全意托付信任的对象，不一定非得要【初始之王】——当然，就算是这般苛刻的条件，亚岚也能算数就是了。

赫拉姆少女纯白的睫毛颤了颤：

“......可以吗？”

亚岚微笑着点点头，眼下的发展正是他刻意引导出来的。

在《万祈之歌》中，引起沙利叶发生蜕变的重要契机，便是产生了“守护亲族”的强烈愿望，这本是沙利叶在流浪至赫拉姆圣城后才会发生的。

于动荡与战乱中成为新任的赫拉姆尊王，令这个六千年来被视作叛徒与污点的族裔在废墟中崛起。

但亚岚可没功夫按部就班地走，他需要让这位未来的尊王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所以不介意以身入局，拔苗助长。

沙利叶眼帘微垂：“......这算是报答吗？”

“你把这当作是施舍的回报？我可是发自真心啊。既然你不相信，那这样吧。”

亚岚早有应对，笑一声，牵起赫拉姆少女的双手，紧紧握住，道：

“我无比认可眼前之人的品性，将视眼前之人为亲人，愿与她相互扶持共度余生。初王见证，唯此誓言一如既往，我绝不辜负！”

赫拉姆少女瞪大了眼睛，向初王所宣誓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大部分人宁可死也不肯违心发出这样的誓言，人们相信这会导致魂灵无法回归初始熔炉，永堕邪魔幽冥。

亚岚看上去却是这般风淡云轻，仿佛毫无心理负担——毕竟是真的没有。

沙利叶不再质疑亚岚的心意，深吸一口气，立即回应道：

“我将视眼前之人为生死相依的亲人，交托性命，全心信任。初王见证，唯此誓言一如既往，绝不辜负！”

“如此，就算缔结契约了。”

亚岚站起身来，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你看起来比我小上几岁，既然如此......就以兄妹相称如何？”

话音刚落，沙利叶便怔怔地看向男人，樱唇轻启，吐出那个无比陌生却又魂牵梦萦的称谓：

“那，哥.....哥哥？”

亚岚挑了挑眉头，微笑着回应：“嗯？”

“哥哥？”

“嗯。”

“哥哥！”

“嗯！”

随后沙利叶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玩具，不断重复着这个对她来说无比陌生，却又能带来莫大幸福的称谓：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银色的纯净瞳孔闪烁着欢欣的异彩，朦胧的雾气萦绕眼眶。

赫拉姆少女每叫上一声，亚岚就回应一声，像是在玩什么羞耻play一样。

这样的小游戏似乎永远也玩不尽兴，一层在口头上约定好的义兄妹关系似乎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大大削减——虽然本来就不存在多少就是了。

沙利叶主动贴近了亚岚的身躯，轻轻摇晃着脑袋，纯白睫毛微微颤动，不断梦呓着：

“哥哥......”

现在的【慈悲颂者】，到底还是个孩子吗？

寒夜的篝火旁，亚岚随意地揉着少女的头发，后者随即轻轻将臻首靠在义兄的手臂上，闭上双眸，享受着此时的静谧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