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两种推论

林书乾醒了过来，耳中还是一直听见阿诗玛的尖叫声。但随之而来的轻轻敲打键盘的声音告诉他，他已经不在曼谷了。他回来了。他睁开双眼，日光穿过纱帘的缝隙，朝他眼球内的狭小空间射来，令他疼痛不已。他别过头去，再次睁开双眼，发现他居然不是在医院。

他翻身下床，搔了搔一个月没洗的头发，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卧室，三面大白墙，装饰简单，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没有别的东西。他通过胡桃色的衣柜和地板很容易就判断出了这是在白若烟家里。他打开房门，对面卧室的房门也刚好打开，他和白若烟四目交接。

“好久不见。”白若烟说，头朝一边扬起。

“是哦，还真是挺久的。”林书乾说。

白若烟大笑。

“你们回来了。”张凝的声音从客厅另一边传了出来。两人回应了一声，一起来到客厅。

你们回来了？林书乾心想，比起“你们醒了”，貌似更加透露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松弛感。而且他们为什么是在家里醒过来的，难道医院有什么新的发现？

“你们感觉怎么样？”张凝问，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饮料，“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两人异口同声地表示除了头发很痒以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而且和上次回来时一样，身体更健康，思维更敏捷了。张凝告诉他们，医院发现他们在昏迷期间消耗的养分极少，即使不额外输入营养，体内的养分也足以维持生命，甚至有时还会有所增长。有医生作出假设，这是因为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摄入的食物，也会以某种未知的形势对真实世界的身体产生影响。所以医生不建议他们再留在医院里。也正因如此，林俊雄和余秀洁才放心地把林书乾留在东海。

林书乾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余秀洁建议林书乾再到医院做个检查，林书乾告诉她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医学范畴，没有检查的必要。余秀洁又说马上到东海来看他，林书乾说不用来，说不定她还没到，他们就又去往下一个世界了。但话还没说完，余秀洁就挂断了电话。

“没关系，”张凝说，“就让她来嘛，上次你妈妈在这里住了十天，已经学会了一些金融方面的基础知识。可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成为同行了。”

“我妈在跟阿姨学股票啊？”

“对啊，学得还挺快的。”

林书乾笑了笑，只因惭愧，没有其他意思。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妈了，三分钟热度这五个字就是对余秀洁性格最精准的概括。他和白若烟在家里吃过午饭，洗了澡，然后一起下楼，准备回他们的小公寓看看。

他们并肩走在小区里的柏油路面上，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中，白若烟沿途跟许久不见的邻居打招呼。经过曼谷滚烫而又潮湿的空气所洗礼，现在他们感觉吸进肺里的每一缕气息都是香甜的。

“她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林书乾又咕哝了一句，他的双手交叉在脑后，眼前再度浮现阿诗玛努力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的景象。她在最后时刻究竟想要告诉他们什么？似乎是件既重要而又危险的事情。

“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说不出来。”白若烟说，“这太奇怪了，而且有些可怕。”

“嗯，”林书乾点点头，在一组跷跷板前停步。他伸手把板子压平，让白若烟坐到另一头，“关于这点，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白若烟问，感觉脚下一空，瞬间弹射到半空，吓得她险些叫出声来。“你该减肥了！”她大吼。

林书乾做了个鬼脸，双脚蹬了一下，但升起不到一秒钟，又砰的一声落回到地面。他郁闷地眨了眨眼，选择放弃。

“第一种其实不太靠谱，可能是类似于……呃，怎么说呢。”他向前趴在翘翘板上，在脑中搜索恰当的措辞，“就像是，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人工智能有一天会出现自我意识。如果我们之前所在的曼谷就是一个智能模拟出来的虚拟世界，那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都可以被看作是一组程序。所以有可能是阿诗玛这组程序出现了错误，突破了约束，想要说出一些程序制造者想要隐藏起来的秘密，但被及时制止了。”

“嗯，的确不靠谱，”白若烟说，紧紧抓住翘翘板上的扶手，“太扯了，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是，阿诗玛在某种程度上和我们一样，属于真实世界。她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是重要的线索，甚至是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但有人阻止她告诉我们。”

“可是她三年前就已经在那个世界了啊。”

“所以我才说是‘某种程度上’。三年前就已经在那个世界也许正是问题的关键，如果把阿诗玛最后的行为想象成求救呢？”

白若烟吸了口气，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的头顶，甚至忘了自己身在半空，

“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说不出来那些话，”林书乾说，“那些人，也就脑机接口、芯片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操纵者，他们因为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把阿诗玛困在那个世界三年。而阿诗玛又通过某些线索察觉到我们也属于现实世界却又和她有些不同，所以她试图和我们交流并获得我们的帮助，但那些幕后操纵者组织了她。”

“如果真是这样，”白若烟说，“那岂不就意味着，在人脑中非法植入芯片这种事情，至少在三年前的英国就开始出现了？”

“嗯，倒也未必是英国，”林书乾说，“但阿诗玛看起来不像是来过龙国的样子。”

“这么说，我们的搜查范围可能要扩大到全世界了？”

“先把眼前的搞定吧。”林书乾微笑着说，“今晚就去和平医院如何？”

一朵白云突然飘过天空，遮住了太阳光线。一阵凉风吹过小区里的道路，将尘埃与纸屑吹得直打转。白若烟打个冷战，晃了晃头，将滑落眼前的一缕发丝甩到一旁。“先让我下来如何？”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