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似

桑七娘背对着叶棨,用尽死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说道:“正想去寻你呢,刚好你来了。你的匕首我找出来了,你拿回去吧,婚约就此作罢。”

“我不同意!”叶棨很坚定的说。听到他的话,桑家娘子长出一口气。

“你说什么?”七娘问道。

“我不同意婚约取消!还是那句话,待我凑够百贯聘礼,马上求媒人来提亲!”叶棨的声音依旧坚定。

桑七娘背对着叶棨冷笑几声,猛然回头,撕掉脸上的包扎,抹去金疮药后指着自己右侧脸颊上的刀口说道:“你看清楚,再想清楚!”

在桑七娘右耳前,一道伤口从鬓角延出,直至耳下。桑家娘子赶紧将女儿按回去重新包扎。

叶棨用一种等闲视之的态度看了看,依旧说道:“我不同意,如果是岳父岳母找到更好的女婿,那叶某也不敢耽误七姑娘。”

听到这话桑掌柜大步进门说道:“混账!老子何时做过这种龌龊事!”随后对桑七娘说道:“我就说小叶不是这种人,你看你做的什么事!”他可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跟人家说话的了。

紧接着桑掌柜又对叶棨说道:“忘了给你介绍,这是你六娘姐姐。本来你们见面不合规矩,但咱们一家人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叶棨赶紧给未来的姨姐见礼。

桑掌柜又要说什么,那边的桑七娘已然嚎啕大哭了。从受伤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哭,直到现在。叶棨好想过去抱抱她,可是这里人太多了,总不能让未来的岳父岳母姨姐都出去待着吧。

七姑娘哭够了,对他爹说道:“爹,楚哥儿今天也受伤了,估计以后不能再上台嘌唱了。您能不能跟聂班主商量一下,看看可否将她的卖身契赎出来。”

桑掌柜刚了了心中一份大事,心情舒畅很多,听到小女儿的请求马上说:“你跟她是真要好啊,罢了,爹爹马上就去。如果聂班主的要求不过分,爹爹就将楚哥儿赎出来,给你做女使。”叶棨跟着桑掌柜走了出来,问道:“岳父大人,那几个契丹狗贼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呢?孩子!”桑掌柜很少这么亲切称呼叶棨,他继续说道:“鸿胪寺亲自来带人走,还不准我们报案。你我小民,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这几句话在叶棨的心里回响了好久,是啊,他还能怎么办?

他有一副强壮的身体,他有灵巧的身手,他的女人被人伤害了,他该怎么办!

次日开封府大门照旧大开,叶棨飞身到了左军巡使公廨,见到荆玖纳头便拜:“院使提拔之恩,卑职铭感五内至死不敢忘,可是今日卑职有件要事要做,唯恐连累左军巡院上下袍泽,故而恳求院使将我除名!”

荆玖昨夜连夜审讯山羊胡,本来早上很精神萎靡,现在硬是被叶棨搞清醒了。此刻公廨里只有他们二人,他走下主位,蹲在叶棨身前,小声问道:“把话说清楚!”

然后叶棨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荆玖,又表达了自己要孤身报仇的事。

听完这些,荆玖反手给了叶棨一个嘴巴:“这一巴掌是给你惩戒,就凭这几句话,我立马就能锁拿你问罪。”

然后荆玖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给你个教训,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这种事只能自己知道,跟任何一个人说都是在找死!”

然后又是两巴掌;“这两下是提个醒,你当差不用心!你忘了咱们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几巴掌打的叶棨整个人都懵了,呆呆的看着荆玖。本已站起的荆玖立马又蹲下多打了他两个嘴巴说道:“桑家瓦子出了这么大事,你既然知情怎么还不去厅事报案,想要包庇歹人吗?”

本来叶棨还有点懵,但是本能的不想再挨一巴掌,所以立马跑到厅事禀报府尹昨天的事。

“契丹人在我开封府辖下行凶?鸿胪寺小吏不准我大宋百姓报案??”随着包公一声怒喝,叶棨终于觉得眼前的包公与电视剧中的包青天有几分相像之处了,现在他老人家的表情分明就是要开铡啊。

当天,开封府左军巡院终于暂且放下了追查多日的西夏细作案,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到鸿胪寺,手持开封府尹的手令,勒令鸿胪寺将昨日伤人的契丹人交出,同时将不准百姓报案的鸿胪寺吏员也一并交出。

许都头站在荆玖身侧掐着腰跟门口处的鸿胪寺门吏说道:“奉府尹令,捉拿在我大宋东京城内伤我大宋子民的契丹歹人。你们鸿胪寺本该就此事问责契丹,现在却助纣为虐,庇护契丹贼子,这是什么道理!”

门吏壮着胆子说:“你们这是破坏两国邦交!!!”双方在鸿胪寺大门处争吵良久。

“院使,抓到了!”鸿胪寺侧门传来开封府吏员的喊声。左军巡院在鸿胪寺前后都布控,就等着这几条杂鱼。他们本想趁着开封府的人在鸿胪寺大门口起争执的时候趁机逃走,岂料开封府在鸿胪寺门口的喧哗就是为了炸出他们。

荆玖看着这三个个衣着左衽的契丹人,朝身后挥挥手,桑家瓦子的几个帮闲被拽到跟前,看清契丹人样貌后高呼:“就是他们!”几个契丹人就这么被抓,鸿胪寺的吏员有心抢人。

看到鸿胪寺吏员有动作,许都头腰间的刀出了鞘。腰刀作飞刀,钉在那吏员脚前。

几个帮闲指着那个小吏说道:“不准报案的就是他。”

许都头大笑一声道“好,得来全不费工夫。通通拿下。”

等到鸿胪寺大批吏员出来的时候,左军巡院一行人已然将契丹人和鸿胪寺吏员一并带走。

当天,契丹人伤人的案子就审结,三人中有一人是真契丹人,两人是北地汉人,按照《折杖法》,三人都是杖刑!同时赔偿桑七娘和楚哥儿医药费。

可是鸿胪寺吏员的事,却没那么简单了。他虽然没有伤人,但却比伤人罪名更重。因为他公开阻止百姓告状,这犯了大忌!

封建王朝都很黑暗,这不假,大宋王朝黑暗的地方也很多,这也对。

可是大宋王朝对于司法的重视却超出以往任何一个朝代,大宋的每代官家几乎都对自家王法有充足理解,为御审做好准备。每一代官家都要做出一定的增补,以图让律法更好的发挥作用,也为了让大宋百姓将诉讼作为解决问题的首要途径。

当百姓将司法途径作为解决争端的首要途径,自然而然就会减少私下斗殴、报复杀人甚至啸聚山林等一系列危害公共安全的恶性事件。

现在,大宋历代天子公开提倡的事,鸿胪寺小吏公开反对。

当天晚上,那几名闹事的契丹人被杖责后交了罚款,就送回鸿胪寺的时候。鸿胪寺立马跟开封府表示,还在开封府拘押的那个吏员不是鸿胪寺的正役胥吏,其所言所行,仅仅是他一家之言。

送回契丹人的几个吏员中就有叶棨,听到这话,叶棨心里将鸿胪寺的话翻译了一下:这个人是我们单位临时工,他的言行仅代表其个人。

一个北地汉人,下车的时候,叶棨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异常的眼熟。此人的背影,与之前险些玷污七娘的淫贼,很像。

而后,他突然想起来,王管事的轮廓像谁了。王管事与淫贼很相像,这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