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瑶瑶见得种虎子出来,却是心生些娇嗔,只道王禀等还是瞧不起她。
她心中暗道:“姑奶奶若不显些手段,你等怕是不肯正眼看我!”
高瑶瑶却将双刀交于左手,右手在肋下抹出三柄柳叶刀,甩手一掷。
正冲杀来的种虎子忽觉头顶发髻好似被甚物穿了一下,紧接着胯下良驹却一个踉跄栽倒地上,直将猝不及防的他甩飞了出去。
待得被摔得晕乎乎的种虎子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时,却见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河西良驹双眼各插一柄飞刀,正伏在地上抽搐哀嘶。
种虎子见此,心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匹马还是种虎子刚及冠时,祖父种师极(种师道)赠送与他的成人礼物。
种虎子亦是亲手将当初的小马驹一点一点的喂养长大,并将其训练成出色的战马,两者之间的感情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种虎子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世界里,几乎忘记了自己正在与对手厮战,踉踉跄跄的凑到爱马跟前,抚摸着它的脖颈,听着它哀哀嘶鸣,忍不住痛哭失声。
当然,种虎子可以浑不顾当前情势,别个却不敢由他任人宰割。
种方和种元两个惊怒交加的催马而出,直抢到种虎子跟前,将他与高瑶瑶隔开。
高瑶瑶看了看二人紧张模样,却笑问道:“哭鼻子的那小子是你俩的晚辈?”
虽然刚才种虎子吃了大亏,说实话,种方和种元对高瑶瑶不曾趁机伤害种虎子还是颇为感激的。
种方捧刀抱拳道:“那厮正是在下犬子,多谢娘子方才手下留情!”
高瑶瑶嗤笑道:“若奴家所料不错,你三个应是种家子弟罢!呵呵,只这般心性,也敢上阵拼杀,看来种家后继无人矣!”
种元闻言却是大怒,喝道:“贱婢安敢辱我种家声誉!洒家若不与你个教训,恐为天下人耻笑尔!且看枪!”
种元挺一杆长枪,飞马来刺高瑶瑶。
高瑶瑶亦恼种元骂的难听,却上前挥刀斩他,只三两下就杀的种元险象环生。
也亏得高瑶瑶并无取种元性命之意,否则种元早性命难保。
却说高瑶瑶让过种元奋力刺来一枪,左手刀沿着枪杆逆削而过。
种元吃不得这一招,只好缩手弃枪,免得被对方一刀削了手腕。
偏偏高瑶瑶得势不饶人,右手刀又兜头砍来。
种元失了兵器,赤手空拳招架不得,却只好闭目待死。
只不过他并没有等来脑袋落地,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
种元睁眼一看,却才发现是王禀救了他的头发一“命”。
没错,高瑶瑶刚才一刀就是冲着种元的头发去的,不砍脑袋砍发髻。
方才种方、种元冲出来保护种虎子时,王禀亦慢一步跟了过来。
待得种元不自量力挑战高瑶瑶,王禀离得并不远,故能及时救下他一头秀发。
高瑶瑶与王禀拼斗了两招,却勒马笑道:“这位英雄,你终于肯出来了!”
王禀横枪抱拳道:“小娘子几番与我弟兄手下留情,王禀深感恩德,不敢相负。你与我又有杀父之仇,害夫之怨,我亦不得推脱。只王禀身负家事,半副残躯尚有些用处。待得我家事了了,但你来报仇,我必引颈就戮。”
不想那高瑶瑶却摇手道:“大官人休怪,奴家来拦路厮并,放言报仇并非实心,乃借故与大官人等结交尔。奴家与你等不但无有仇怨,反而受些恩德哩!”
王禀听得迷惑,却问道:“小娘子所言,王禀实听不明白!”
高瑶瑶自下了马,将双刀搁了,款款与王禀道了个万福(妇人行礼的方式),道:“官人且容奴家细说,奴家本是名门之后,家祖父乃边地名将高永年,因吃帐下羌兵叛乱见害,更受奸人污诿罪责,举家坐受官责。
我父为避罪责,携妻女落脚本地梁家庄作得乡野教头。
那召忻等人皆受我父教授武艺,本有些师徒恩义,怎料前年家父病疫身故后,他等浑不顾我父授艺之恩,却来强夺奴家母女。
奴家自有些武艺,本欲与他等拼个死活,只念及母亲娇弱,却好与他等虚与委蛇。
梁筳奸猾,先约强占我母,认奴家作得义女;召忻觊觎奴家,欲要强娶为妾,奴家武艺胜他些,却与他约定,须与家父守孝三载,方能出嫁,否则宁死不从。
那召忻无法,只好从了奴家约定。
我父去后,我母因忧思我父,年前亦患疾病故。
自此奴家父母皆去,只余奴家一介小女子孑然影立,惶惶然举目无亲,正不知从此该如何是好。
忽有大官人诛杀二贼,断些厄念,解奴家脱此苦海,再返人伦。
奴家感念大官人恩义,却来相投。
只唯恐大官人并诸位好汉轻贱奴家,故以报仇之说作伐子。”
王禀听得高瑶瑶述说了来历,却是忍不住唏嘘些。
高瑶瑶之祖父高永年在西北边地却是有名的骑军悍将,论个人勇武几更胜号称西军第一的刘法。
其本为党项蕃部首领出身,高永年之父因心慕汉家文华,于高太后垂帘时期投奔大宋,被赐名高世忠,更与将门高家之庶女婚配。
哲宗年间,王赡取青唐,高永年率领蕃兵为先锋,立功不小。其后更有单马持矛,刺羌酋彪鸡于万众之中,枭其首,溃其军的惊人壮举。
高永年之死颇有些令人惋惜。
时羌人首领溪赊罗撒率部侵廓州,高永年率部反击,逐敌三十里,碰上羌部精锐,高永年发现对方多是自己曾经招纳过的旧部。
这个时候的羌人降而复叛,叛而复降乃是常态,于是高永年就跑去招降对方。
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没有携带护卫,结果羌人趁机把他抓起来杀了。
当时的宋军主将王厚在高永年死后弹劾他过于信任降羌而枉死,然后宋徽宗顺水推舟夺了高永年的追赠抚恤。
高瑶瑶表露了身份,王禀自不再与她敌对,却引高瑶瑶与众兄弟分说了她的来历。
高永年因是蕃将,虽然在西北名声不小,但并不受西军上下拥戴,所以高瑶瑶的名将孙女身份并未引起众人太大的反响,唯有一人例外。
陈通看了看那高瑶瑶,却暗自叹气,自己还真是好运道,出门就能撞上故人之后。
待得两厢见了礼,王禀问起高瑶瑶打算。
高瑶瑶道:“邠州乃奴家伤心之地,几欲脱去。今逢大官人等,奴家愿侍奉左右,以报恩德。”
王禀与众人低议些,却道:“小娘子容辨。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若容留你,只我等皆是江湖粗汉,一路同行恐冒犯了娘子,损你些清誉。”
高瑶瑶听得却是面色惨白,只待哀求些。
陈通却忽喝道:“高娘子乃江湖奇女子也!其人武艺之高强,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岂能作一般妇人视之!其能诚心来投,我等理当欢喜接纳,而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