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中的庆云东家和翩翩,对王小民一家的处境了如指掌。这对神仙父女,今天在讨论和研判王小民一家人的人性,以及如何帮助他们走出窘迫的困境,成全他一段婚姻。
庆云东家说,这是一个极其贫困的人间家庭,不是他们一家人活得不够勤劳,是在如今的社会大环境下,他们一家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摆脱贫困了。王祥福这一生的命运很坎坷,一言难尽。他给他们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安家之后,这一生的心力己经耗费尽了。现在轮到王小民身上,这桩婚姻已经无能为力。
是的,在当下的人间社会,仅仅依靠勤劳致富,己经是个笑话。一个没有生存出路,只能靠体力劳动,每天都辛苦在建筑工地上的打工者,一个只能在黄土地上挥汗如雨,获取着可怜收入的家庭,再想承担起一段婚姻的费用,己经犹如痴人说梦。
翩翩说,老爸,我看到了他们父子在田园上辛苦劳作的情形。王祥福的身体即将支撑不住,心力憔悴,精力将一天不如一天。天下没有那个父母不心疼不爱惜自己的子女,王祥福是在拼尽最后的力气,为王小民撑起一片天空,尽管他知道黄土地上不可能刨出奇迹来,这个老人心里自认为有愧疚,认为对不起自己这个小儿子,所以他是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换取内心的安宁。
这是一个农民父亲的愧疚,是自认为父亲做得还不够称职,还没有完成了他的责任。却看不到是一个社会挤压了他们的生存之路,把他们逼到了绝境。
翩翩说,尽管老人己经尽心尽责了,这片天空他自己也知道再撑不了多久,可是他别无选择,仍然不能不坚持苦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王小民换取来更多的时间,让他到外面去打工,再微薄的收入,也得赚到手里来,否则这日子将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翩翩说,古往今来,人间就是这么残酷,天下的百姓,一代又一代,就是这么在黄土地上耗尽了他们的生命,直到人死灯熄。老百姓的生命活得不是没有意义,而是不仅仅是为他们自己的家庭,耗尽了一生的心血,还为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时代的社会上的那些不劳而获的形形色色的剥削者,也奉献上了他们生命的意义。
翩翩说,可怜了从古到今的劳动者,他们一生活得那么有意义,却总是被世人肆意践踏肆意污蔑为活得最没出息的人类。对于他们自身来说,也可怜的认为,他们只是世间无趣的蝼蚁。
翩翩说,如果我今天不跳进这个苦海,王小民这一生将肯定娶不到媳妇。也许今年他遇上我,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后能交上的最幸运的桃花运了。这个男人是我看中的,人生活得有没有意义,我认为我生命的意义,就应该和这样的人同呼吸共命运。我能助他在这难过的人间,成就一个美满的家庭,养儿育女,过上一辈子平凡朴实的日子。
翩翩说,人生的意义,不应该定义在腰缠万贯荣华富贵,而在于这个男人怎样去理解他的人生,对待他的人生。王小民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人世间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能力成为顶天立地开天辟地的英雄。王小民的心志,只是想周周正正活过他的这一辈子,能创造多少创造多少,能得到多少得到多少,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只想用自己的汗水换取自己的生活,这就是一个平凡生命活着的意义。
翩翩说,我还观察到了王小民精神世界的另一面,他有着某种雅趣,和他世俗的一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是非观很鲜明,这也导致了他在世上做人的局限性,换句话说,是他限制了他自己,不向他认为不该发展的方向发展。
翩翩说,人心虽然看不透,但根据我对他的观察和了解,我认为他的思想己经决定了他的品质,他是积极向上的,精神昂扬的。但是,他今天的桃花运,如果转变成了一场桃花劫,今天和我的婚恋不能有个结果,很可能对他的人生造成致命的打击,摧毁他最后的信念,他就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万劫不复。
翩翩说出了一个善良女人的心声,说出了她的人生应该怎么活才有意义。庆云东家也终于明白女儿是个什么心志,想要的人生是个什么图景。
庆云东家说,翩翩,你的人生你做主。世上的女孩,没有一个不想荣华富贵嫁入豪门的,你却是想着往火坑里跳。我想起了历史上的那个卓文君。可人家卓文君,好歹投资的是朝廷上的潜力股,你投资的是啥,是一场平民百姓的人生啊。
庆云东家笑说,不过呢,话又说回来,活在这人世间,每个人都有对待生活对待人生的不同态度,只要你认为没有委屈了自己,老爸是无话可说的。
庆云东家说,王小民的父母己经是渐入暮年,晚境堪忧,他们家的日子只能一天比一天难过,这可考验的是你的决心,希望你做出决定之后,就能对自己的人生勇敢负责,而不是嫁过去了再后悔,那就不好了。
翩翩笑说,老爸这话说得可是有点毛病了。说到经济生活,对于我们来说,能构成什么问题?不能。我们要帮助王小民,那就不是个问题,给他钱就是了。真正的问题是我们不能给他钱,财富是有可能使一个人变质的,那就成了一件坏事。日子,必须得叫王小民担当起来,一个家庭才能过得有滋有味。
庆云东家说,我女儿的心,我听明白了,不管这个王小民,当下看起来怎样的好,你都要把人的风险考虑进去,这是对的。人生在世,总是充满变数,这是不可控的。
翩翩说,不过说到当下,还是得给他一定的帮助,否则他过不了眼前这一关。所以,老爸,我想过了,我只打算帮助他装修下来那座房子,住进人去就行了。我就只给他一个活人,裸嫁给他,至于日后的日子,还得他挺直腰杆担当起来。我的观察是,这个人不会成为罗子浮。我就用这一世人生赌他不会变。我认为这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庆云东家说,好,我们明天就去看看他,把你们的婚姻决定下来,给他吃颗定心丸。不要再叫王小民煎熬了,挺不住倒下去了,再想扶起就困难了。
王小民挺不住了么?庆云东家和翩翩,还是低估了王小民的意志,他没办法完成婚姻的时候,他会独善其身,把自己的困难扛到底。
一朵白云飘然而至,落在王小民眼前,是庆云东家和翩翩来了。王小民的父亲和母亲看得目瞪口呆。
王小民说,庆云叔叔,你怎么来了?翩翩望着他笑。庆云东家说,还不是因为你这没出息的女婿,我得来操心了。你在这里坐困愁城,都要躺平了,我家翩翩可着急上火了。
王小民脸红了,说,叔叔,你把话说透亮了,我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了。没那么严重,我还不至于倒下。我知道我完成不了这场婚姻,但我也不认为这是什么丢脸的事。一个人也得生活,何况还有我的父母。这是我爸我妈,他们不知道你们是神仙,他们都是在黄土地上劳动了一辈子的农民,现在身体都不大好。咱们屋里说话吧。
翩翩说,叔叔婶婶好,我来看看你们。王小民的母亲说,这闺女长得可真好看。小民,这就是……
王小民说,妈,这就是庆云东家,这个就是翩翩,叫我给你带来的肉夹馍,就是她做的。
进到屋子里,庆云东家才看到王小民家的寒酸,远超过了他们在云雾山中看到的状况。这个青年居然就能一直这么平静地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见其人生观不同于常人的一面。
王小民说,叔叔你坐,我给你倒杯水。庆云东家说,不用了,咱们说正事。
王小民的母亲说,小民回到家里,就把今年春天的事都说了一遍,我们的家庭情况,谁一眼也能看得出来。我们当然想要孩子成个家的,可这种情况,又怎么去说人家的姑娘。我们家里的人都是直肠子,在社会上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朋友,没有人能帮助得了我们。
黄娟子的这番话,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们当然希望孩子有个家,但他们就是借货都无门,独门小户,没办法,说不出口的话就是,配不上你家翩翩,找个好人家吧。
庆云东家笑说,我今天既然把闺女都带来了,就没有打算再把闺女带走,这声亲家,我是叫得出口的。亲家,好听的话我不说,我们知道你们家的难处,但你们要相信我们是神仙,这点小困难,压根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筹。我家翩翩要的就是这个人,但是我不能不把话说清楚,王小民,我要求你承诺一生用心对待翩翩是不管用的,所以,我就得明确告诉你,我家翩翩是在赌人生,输赢从今天起,都掌控在你手里了。
庆云东家把目光转向王祥福,因为卑微,因为无奈,这位辛苦了一辈子的农民,即使听到了这样能够另他开心的话,也还是不敢抬起头来,也还是开心不起。
庆云东家说,亲家,你说点什么吧?王祥福这才说,我家小民啥都说过了。只是这天大的恩情,我们怕不敢领受,要委屈了你家孩子,我们就罪过了。
庆云东家笑说,亲家,你的担心在这里呀。你放心吧,我家的闺女我了解,不是这世间的女孩能相比的。翩翩都敢赌上一把,你们还不敢赌上一把么?小民,你自己说,敢不敢要这个婚姻,敢不敢赌上一把?
王小民就听出来了,这就是看他的担当和勇气了。王小民说,庆云叔叔,话都说到这里了,我是一定要要这个婚姻的。翩翩,我从东沟村回来时,就和你说过了,可有的穷酸日子叫你过。你要是想的过多大富贵的日子,我王小民没那个能耐。即便有,我也想的不是那种活法。今天我就坦诚相见,推心置腹说清楚,我们就是婚配了,你也会后悔的。
翩翩只是俏皮的微笑,说,王小民,你以为你这么说,就吓住了我?我也推心置腹对你讲,你要是想着奋斗就是为了变成人上人,我还真不选择你。
一场灵魂的大碰撞,至此,闪出耀眼的光华,王小民心里的那种挑三拣四,为的不正是筛选出来这么一个匹配的灵魂么。
王小民笑了,好,翩翩,我赌你不会离开我,我的世界里,也不再需要挤进他人来了。
庆云东家真的是就这样丢下翩翩走了,王小民却挠上了头,望着翩翩傻乎乎地说,翩翩,晚上我可把你安排到那里呀?翩翩微笑说,这个你就别发愁了,我还不是你娶过的媳妇呢,住不进你家里。咱们去看看你家的新房子吧,然后你带我在村里转转看看。
王小民品味着翩翩的意思,说,好,咱们现在就去。就和翩翩走出了家门。
新房子在村外。他们需要走过小街,街上有村里的人坐在那里说闲话,看着王小民带着一个姑娘走过来,都感觉到很新鲜,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王小民找上媳妇了?
没听说过呀。
这个闺女是那来的?
真漂亮。
面对村民的目光,王小民都不好意思走路了。人家带着媳妇在村里转游是显摆。王小民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小民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说,翩翩,这就是咱们村现在能看到的常住人口了,老弱病残,没几个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还在村里,他们有的是去打工,有的是迁移走了。翩翩说,我看见了。
就有人和王小民笑着打招呼,小民,说下媳妇了?这是你媳妇么?王小民不好意思说,怎么说呢,算我家一个亲戚吧。又有人问了,没见过你家有这样的亲戚呀?
王小民说,第一次来咱们村里的。
翩翩只是和大家微笑,大大方方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亲戚,王小民的态度不对,是交上桃花运了。
翩翩说,小民,你走这么快干么,牵着我的手,不行么。王小民别别扭扭的,还是牵了翩翩的手,心里美得开出花来了,说,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么,我到没什么。
翩翩说,不是怕我不好意思吧?是你不好意思了吧?告诉父老乡亲,我就是你媳妇,很难么。王小民说,翩翩,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小民突然就把翩翩揽到怀里,红着脸告诉街上的人,这就是我媳妇,好看么?大家都看看吧。这一下可把街上的人艳羡坏了,扬起一片赞美之声。
一对青年来到他们的新房子前,翩翩里外看了看说,还不错么,咱们马上装修,住进去。王小民说,我那有钱呀,要是有钱,早装修了,那会到得了现在。我们一家还住在破老屋里。翩翩说,这个你不用操心了,你的心以后就操在怎么成好家,怎么能养了媳妇,怎么能过好日子上。王小民,我把我倒贴给了你,就是赌上了你一定是个好人,你是不是这样的人,你自己看着吧。
王小民心里那个甜蜜呀,抱着翩翩,就吻在额头上了,低声说,翩翩,你把我这匹野马拴住了。翩翩说,我要的日子,不是人世间的大富大贵,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我要的就是人间温暖的烟火,又不想过于贴近人间的繁华。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有一片清宁。我愿和你过上简单而又不简单的日子,我愿陪你红袖添香,赌书泼茶。
王小民说,这是李清照和赵明诚青州十年的日子。我从不读书后踏入社会以来,把自己身上的那种雅致弄丢了。我们如果真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知道日子该怎么安排。
东沟村小区民房前,庆云东家打起电话,老周,该给我安排时间装修了,你说那一天吧。周严庄说,庆云东家,瞧你说的,不给谁干我也得先给你干。我一直就在等你的电话,你说那天开工吧。
庆云东家说,痛快,那就明天怎么样?周严庄笑说,好,一言为定。庆云东家笑说,你要安排手艺最好的匠人,我要的可是质量,明天,我还在东沟村等你们。明天中午,我先请你们在美味达大酒店吃一顿。
周严庄能不开心么,没有那个房主开工就请客的。周严庄说,那我就和兄弟们说了,咱们就算定下来了。庆云东家说,你别忙着挂电话,我还有事情求你。
周严庄说,东家,你说,只要我能办好,承蒙你的信任,我全力以赴。庆云东家说,很好,咱们不啰嗦。王小民家的房子也要开工装修。我不找李志烈,还包给你,马上开工,能做到么?
周严庄一下子就想过来了,笑说,东家,你这是要给翩翩创造居住条件了吧?我们想都不敢想,你这样的大富人,真的就愿意把女儿嫁给王小民了。庆云东家笑说,有什么不妥么?你到是说说,我听听。
周严庄那里敢说有什么不妥,笑说,庆云东家,我就说说王小民这个人吧,他过去给我干过,这是个干活相当卖力的年轻人,一根筋,不像他们,都是那种滑头。王小民没有那么多心机,我不知道该说这是好还是坏。你家翩翩就相中了这样的男人,想来就是很好了,我不敢说什么。
庆云东家说,好好,咱们不聊废话,就再说王小民的房子,你安排人手,要快。要是需要李志烈干,你去说,我就不找他了,你找。周严庄说,好好好,我找他。两个工地是要同时开工么?
庆云东家说,对,不得耽误。周严庄说,好,一言为定。
周严庄挂了庆云东家的电话,就拨通了李志烈的手机。
周严庄说,老李,你的这个工程干完了没有?能不能再接个工程?李志烈笑说,好呀,我眼下这个工程也正好又干完了。你说,到那里去?主家好不好说话?还能不能赚了钱?
周严庄卖起关子来了,笑说,工程就在你们村,你不会不想干吧?李志烈愣住了,说,我没有听说我们村谁家要修房子呀,也没有人找过我。
周严庄说,非得是修房子么?装修房子就不行了么?李志烈的脑子里立刻想到了王小民,说,老周,你不会是想叫我去给王小民家装修房子吧,当眼下,我们村里可只有这一座房子等着装修。王小民可没有钱,他欠着你的就开工,你痛快得了么?我不干,你干吧。
周严庄说,你可真是狗眼看人低,你忘了,王小民现在是谁的女婿。你在东沟村不是取笑过王小民,是半个东家么?现在我告诉你,王小民不是半个东家,是一个。李志烈马上就想过来了,但还是持怀疑的态度,说,我眼前这个工程开工的时候,我给王小民打过电话,叫他出门给我干,他精神都崩溃了,现在怎么满血复活了?谁能给他打上一针鸡血。
周严庄说,这个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要求我马上找人开工的人是庆云东家,东沟村小区和你们村王小民家的工程要同时开工,明天就开始。如果你想接这个工程,明天就带人到美味达酒店吃席。李志烈马上明白过来了,王小民是真的成仙了。李志烈笑说,人有旦夕祸福,是我李志然瞎眼了。好,这个工程我接下了。明天咱们美味达酒店见,确定谁干那一下工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