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二元（求追读）

隆治十六年。

三月初四。

这天晚上，林瑾难得地有些失眠。

毕竟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了，且会试和乡试不同，这才是真正能决定学子一生的考试。

虽说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但没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心中仍难免会有些忐忑。

就这样，当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夜幕也渐渐退去。

放榜的日子，到了。

今天没有黛玉的叫醒服务，因为林瑾一夜没睡，不过当他起床出门的时候，却刚好和正往东厢房赶来的黛玉撞了个满怀。

看丫头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明显也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林瑾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直到她脸蛋越来越鼓，这才缓缓放开了手。

之后一家人静静地吃着早餐，几人心中虽都十分紧张，但却同时默契地装作淡定从容的样子，不希望把自己的紧张情绪传递给其他人，更不想给林瑾带来压力。

在气氛略显古怪地吃完了早餐、并残忍拒绝了黛玉一同前去看榜的请求之后，林瑾带着小厮，和同样一宿没睡的许进一起，往礼部衙门赶去。

此番并非林瑾不想带黛玉同去，而是这次看榜的人实在太多。

单考生便有六千多人，再加上个别考生的随行亲友、奴仆，可以想象，今天的礼部衙门门前，会拥挤成什么样子。

所以不让黛玉前去，其实也是在为她的安全着想。

两人各自心事重重地往礼部行去，期间又遇到了同样早起看榜的韩景行、李璋二人。

许、韩、李三人在林瑾的介绍下互相认识了一番，但明显他们的心思早已飞去了春榜之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林瑾亦是如此。

礼部衙门位于中城，距离皇宫很近，往日都是一副安静祥和的样子。

不过此时却人群熙熙攘攘，塞满了整条街道，让不少本欲从此处经过的百姓、官员们望而却步，纷纷绕路前行。

除却襕衫学子、锦袍公子、以及家丁小厮之外，远处还停靠着不少香车宝马。

里面坐着来自神京城勋贵、官员、亦或是商贾之家的千金小姐，她们跟随自家兄长、父辈一起，显然是一副榜下捉婿的样子。

虽此番只是会试榜单，但上榜者都是未来的进士，榜单排名靠前之人更是日后三鼎甲的有力竞争者，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如此佳婿，自是需要提前下手才好。

当然，现在毕竟是理学盛行的年代，这些千金小姐们不会抛头露面，此番只是于马车之中提前见识一下金榜题名者的风采，为父兄们提一些建议罢了。

具体要不要提前下手，还需看父兄们的态度才是。

终于，当这里人群越聚越多，紧张、激动情绪逐渐蔓延之时，礼部衙门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几名吏员拿出来了一张篇幅巨大的会试榜单，合力张贴于衙门门前的墙壁上，然后脚步匆匆地回了衙门，似是生怕被这群眼睛泛着绿光的学子们给吃了一般。

“轰~”人群短暂安静了一刹那，然后便是更加猛烈的嘈杂。

看不到榜单的学子们拼命地往里挤去。

而占据最佳看榜位置的学子们，则心怀忐忑地从榜单末尾往前看去，看得很慢，一个名字也不肯放过，生怕漏掉了自己。

片刻之后。

榜前一年轻书生手舞足蹈，“哈哈哈，成啦，小爷我又成啦！”，然后便被汹涌的人群挤了出去，期间还不知被谁踹了一脚。

一素袍中年儒生，眼中闪烁着惊喜与激动，“中了！我中了！”，旋即，又忙不迭地收敛神色，嘴里不停地说着“侥幸，侥幸”。

一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神色焦急，在榜单上反复搜寻，口中念念有词，“犬子若能高中，定要大宴三日！”

一面容清瘦的老儒，死死盯着榜单，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二十年了，三赴春闱，怎就……”

当林瑾四人姗姗来迟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场景。

其实他们出发的时间并不算晚，只是奈何其他人来得太早，道路实在太过拥挤，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看着眼前的拥挤景象，韩景行心里有些打鼓，“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再去看榜吧，如此场景，实在吓人！”

李璋却迫不及待，“怕这作甚？我可等不下去。”说着，便兴冲冲地往人群里挤去。

林瑾也同样迫不及待，跟随李璋向张榜之处挤去。

虽然榜单张贴的并不低，林瑾也可以看清上面的字迹。

但无奈春榜是一副很宽的上等宣纸，所有榜上之人的名字皆竖着排版，故而林瑾只能看到最上面的“第x名”字样，下面的名字、籍贯等信息，则被人群遮盖得严严实实。

看两人如此，韩景行与许进也不再犹豫，沿着李璋开出的道路往前挤去。

终于，当林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榜单近前，从右往左扫了一眼之后，他心中的忐忑和紧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宁静与满足。

“第一名，林瑾，南直隶姑苏人。”

“第十八名，韩景行，江西龙泉人。”

“第一百九十二名，李璋，山东泰安人。”

“第二百八十九名，许进，南直隶姑苏人。”

林瑾只静静看着眼前榜单，并没有声张，也没有转身离去，只静静注视着眼前这列，对自己几年努力盖棺定论的小字。

不过他虽没有声张，身旁的李璋却没忍住，“瑾哥儿，榜上的会元是你吗？连中两元啊！”他语气激动地说着，仿佛亲眼见证了某种奇迹一般。

周围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林瑾身上，惊叹者有之，佩服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一而足。

见此情形，林瑾只好对众人拱了拱手，“侥幸，侥幸。”

说完，便一溜烟儿往外挤去，身形敏捷得好似泥鳅一般。

但就算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外面早有准备的榜下捉婿之人，而林瑾又没想伤人，所以终究还是被人拦下了。

“林会元，久仰大名！老夫乃京城商贾，家中有一小女，年方二八，生得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尚未许配人家，不知会元可有意与老夫结为秦晋之好？”

“会元莫听他言！我是吏科给事中张兰卿之子，家中有一小妹，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林兄若与我家结亲，在这京城之中，可谓锦上添花，往后诸事皆能顺遂。”

“……”

见此场景，林瑾心中无奈，之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