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破局者

我咬牙,手心仍握着她那条残环之链,指节发白:“你不能走。”

她却笑了,眼角那枚浅淡的“残印月痕”微微闪了闪,像夜里忽然醒来的旧灯。“我该走的。你不该再回头。”

她的手,轻轻一拨,将我整个神识——推了出去。

我再睁眼时,已回到镜海初岸。灵珠尚在,裂痕更深,热度却平息了。

而我心里那一块,还没来得及痛,就被下一阵“波动”压下。是灵珠——自己动了。

它仿佛被瑶音那缕残识刺激,在我掌心颤了一瞬,然后,那原本早已干涸的灵膜表面,竟泛出一层极淡的魂纹。

不是我自己的。也不是她的。是——岚夙的!

我几乎一眼认出那是一段“印记转刻法”,是六玄族中早就失传的“魂纸藏痕”,需以活魂为墨,以未燃命格为纸,将某段不属于当前宿体的“命线图纹”强行镌入灵印之上。

而这段印记,被“藏”在我体内,是瑶音走之前,替我“唤”出来的!

灵珠中,那段图纹缓缓展开。

一幅极其陌生、几近难辨的“界图”浮现在灵海上空,宛如从烧尽的魂渊底部剥出的断界碑文,上面刻着一条尚未开启的“命路”——

【第十一印】

界图边角处,还有一道模糊字迹。“交于归骨山下。”

“兑者为离。印火不可燃。须以宿魂——开环。”

我全身一震。

离。是一个人名?还是一种咒意?

我将灵珠合上,那一刻,我的识海忽然“卡壳”。像整片记忆被人瞬间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静止。

只余一股极强的“逆流之力”从地底深处涌来,像某条早就被废弃的旧河,忽然在灵根下泛滥。

火界在动。不是风动,也不是海震,而是“封”。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被一只巨大的咒手从四面八方合拢,连空气都像是被抽干的残界尘气,每呼吸一口,都带着咒血的铁锈味。

我识海刺痛,几欲昏厥,耳中响起无数倒卷的咒声:

【断者不可归】

【魂火未灭者,不得出界】

【宿体残魂,仍藏印后】

我知道我被锁了。灵识彻底被火界“冻结”,因为它识破了我体内——还有残魂未熄。

我咬牙,正欲强燃印海,却忽然听见一声细小的脚步声,自夜色深处传来。

像猫爪,又像铃声。

“哒……哒……哒。”

我猛地回头。不远处,一名红衣女子正踏水而来。

她的衣裙拖地,鞋上缀着一串黑珠铃,手中握着一柄极古的魂杖,脚下却不留水痕。

最诡异的是——

她的双眼是空白的。没瞳孔,也没眼白。就像两枚熄了火的印珠,被封在她眼窝里。

她却笑得极淡:“你终于动了它。”

我一动不动:“你是谁?”

她一步步靠近,声音飘忽,却极其清晰:“我叫离漪。是岚夙临走前,托付第十一印的人。”

我瞳孔骤缩!

她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灵珠:“你体内的宿体残魂……还在。那不只是瑶音。你有……第三魂。”

我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她抬手,在我额心轻轻一弹。

那一瞬,我识海深处炸开!一道极深的魂影,在我识海之底“睁开了眼”。

我看见自己幼时曾被六玄带走的一幕。那天,火在烧,城在塌,我在哭。

而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高大身影,将一缕残魂灌入我体内。那不是印魂。是“宿魂”。

离漪低声说:“那是第十一印的——源种。也是你早该遗忘的,最初的魂骨本印。”

“你以为你走的是逆魂之路?错了。你,从一开始,就走在第十一印的——焚源道上。”

我握紧拳头,脑中轰然作响。

她的话,不只是提醒。是唤醒。我不是被选来断印的。

我是第十一印“预留”的一块魂骨容器。

她缓缓靠近,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你若想打开第十一印,就得死一回。”

“不是魂死,是魂剥。剥去你这一生曾拥有的所有身份、所有记忆——只留你,和你体内的那颗宿魂种子。”

我望向她:“然后呢?”

她轻声一笑:“然后——你会成为唯一一个未燃却完整的印环。”

“一个未献祭之人。一个真正能承载第十一印开界之律的——归印者。”

我摇头:“我不会再走那条路。我不会再让人,把我拿去当什么钥匙、器皿、桥梁。”

她却叹了口气,慢慢伸手指了指远方镜海之底。“那你也别想救她。”

我心头一紧:“瑶音?”

她点头:“她魂链未断,是因你体内这宿魂仍牵着她。你若不解开,她就永远无法归火。”

“你若想救她——你就得,燃自己。为第十一印……开环。”

我沉默许久,望着离漪那双空白的眼。

她的瞳仁早已被“魂封之镜”熔毁,只剩两团毫无温度的白影,却比任何活物都看得透彻。

她没有逼我,只静静站着,一如火界中那些已失了形体却仍执念未熄的旧魂。

“我可以帮你,”她忽然开口,“但你得跟我去一处地方。”

我不说话,只望向她指尖所指。“折渊碑林。”

这名字我不是第一次听见。却从未真正理解它意味着什么。

离漪却低声道:“十印已断,第十一印未生。它不是遗失。”

“它是被……埋了。而埋它的地方,就是这座——折渊。”

她声音微颤。

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极度接近某种“界限”之后的压抑,就像一个盲者在濒临世界尽头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焚骨香。

“你知道我为何失明吗?”她忽然低头问我。

我摇头。

她笑了,笑得像是在揭开一口被烧焦的罐子:“我曾试图用魂镜回溯术窥探火界最深的源点。那一眼,烧了我七魂六识。”

“只留一对空壳眼。我看见的,不是魂,也不是火。是……回环本身。是你。”

我一震:“我?”

她点头:“你不是断印的。”

“你是断环之下,最后一个还没归算的变量。原初印回环的——破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