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将手里的一堆干稻草放下码好,用袖子揩去额间的汗水。
“应该够这个冬天用了。”她喃喃自语。
脚下传来被轻蹭的触感,少女低头含笑,抱起那只拱着她撒欢的小灰狗。
小灰狗尾巴摇得快飞上天,哼哼唧唧地在少女怀里撒娇求摸。
揉揉狗头,少女目视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余辉将整片天空都染成温暖的橙黄色。
这是她来到这个小村庄的第三个年头,平淡的生活几乎让她淡忘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怀抱中的小狗毛绒绒地,传递过来独属于鲜活生命的脉动。
三年里,每当她想忘记一切当一个胆小鬼时,她都会想起那几百条在她面前流失的生命。
有人类,有动物。
不管他们生前何种样貌,死后都是冷冰冰的一块肉。
她忘不了。
而且...她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小狗。
三年过去了,汪汪一点也没有长大,神智也没有开。除了无法生长以外,跟普通小狗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个好消息,如果再这样下去,汪汪的寿命也会跟普通犬类一样。
短短十余载,不过弹指一挥间。
她是以御兽著称的钟家仅剩的一根独苗,神兽要以灵为食她再清楚不过。汪汪这几年跟着她只能以普通食物为生,可是以现在的条件,她要怎么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弄来灵体?
“钟小妹!”一声呼喊自屋外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少女本名钟珏,因为年纪小,乡里邻居都爱叫她钟小妹。
暂且放下烦心事,钟珏抱着汪汪跑出去,只见一个高壮青年拎着只鸡正站在门外。
“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嗐,这不是家里遭了黄鼠狼,死了好几只鸡,怪可惜的。妹妹要是不嫌弃就拿一只去炖汤喝。”
陈迎启腼腆地递过去一只大肥母鸡。
面对钟珏,他总是这样不善言辞。
“这多不好意思...”
陈家与她家离得不远,当年钟珏来初到这里还是陈家一直热心帮忙,有些什么好东西总记得给她一份。
钟珏刚准备婉拒陈迎启的好意,怀里的汪汪已经一跃而起,咬着鸡脖挂在半空,四只小短腿还时不时扑棱几下。
这一下过于突然,钟珏和陈迎启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钟珏急叫了一声汪汪,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歉意地朝陈迎启笑笑。
陈迎启捏着汪汪的后颈肉把它提溜起来,这小家伙都这样了还是咬着鸡不放,水润润的黑眼睛盯得钟珏心软。
“这下妹妹可不能拒绝了,小家伙看起来喜欢极了。”
他看着也不气,还有闲心逗弄逗弄汪汪。
“唉,这,那我就收下了,多谢陈大哥。”一手提着鸡,一手抱着狗,钟珏送别了陈迎启。
她点点汪汪的狗头:“小吃货,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说起来,你是不是又胖了?”钟珏掂量几下,“怎么感觉重了好多。”
汪汪歪着脑袋,粉色的舌头露了一小节,一脸懵懂。
与它的对峙完全得不出个结果,毕竟汪汪还是只没有开智的普通小狗,但这样没有回答的对话三年来每天都在进行。
自娱自乐也好,疏解心情也罢,汪汪是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给你炖汤去。”
陈迎启送来的老母鸡已经事先做过处理,就是没什么经验的钟珏来看也知道,这绝对不是被黄鼠狼咬死的。
陈大哥一家对她的善意她是怎么还也还不完啊。
计划着之后多去陈大哥家帮帮忙,钟珏平凡的一天落下帷幕。
接下来是属于不平凡的钟珏的时间。
世间百草如何生长如何辨别如何使用,何种灵体与何种神兽最为契合等等,这些都是她每天需要温习的内容。
照顾好神兽,是她最大的职责所在。
世人都说钟家御兽一绝,绝对有不外传的秘术,只有自家人知道,钟家御兽与旁人完全是两种体系,更不是秘术的问题。
钟家御兽讲究与兽心意合一,兽不仅是兽,更是家人,是需要悉心照料的存在。
而更多人为了追求效果,御兽时常常采用药物或是法术控制,反抗的火焰从一开始就没有熄灭过,除非能够一直采用这样强硬的手段镇压,不然总有被反噬的一天。
这样得到的兽自然比不上钟家,于是那群人便又编造出秘术,惹得钟家不得安生,最后被......
思及此,钟珏握着书页的手一紧。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害得她家到如此地步,不可原谅!
闭上眼平复下心情,钟珏掐着手决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钟家有神兽傍身,自身反而缺少修行,容易成为弱点所在。这也是大多数御兽类修行者的命脉所在。
自从那天开始,钟珏对自身的修炼一天都没有停过。
可惜的是,也许她资质有限,三年的韬光养晦,她的修为也只是堪堪摸到筑基的边缘,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寻求宗门的帮助。
钟珏摸着自己的脸,完美无瑕,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的鲜花。
唯一好的一点是,经过三年的修养,她的脸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任是她爹娘还在世也认不出来。
这是小叔偶然得到的一本功法,手法狠毒但用处却不大,小叔对其嗤之以鼻,但孤本的诱惑大过其他,于是就收藏进了书阁,没想到最后让她用上了。
三年前的那天,她拖着半残的身体抱着汪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走到半山的一处洞穴本想歇息,没想到在其中发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
那名女子衣衫不整,脖颈上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眼睛大睁,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戒指,就这样躺倒在洞穴深处。
钟珏立刻想到了那个法子。
以灵力为引,将已死之人血液引入体内,置换出自身血液,不成便死,成则改头换面,从根源上取代已死之人。
很幸运,她成功了。背负着那名女性以及整个家族的仇怨,她活了下来。
她无法贪恋短暂的平凡。
是时候,她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