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愿为执笔人

七月二十七。

巳时四刻。

周承叙准时出现在县衙侧门。

县衙兼具生活区与功能区,前边是办案大堂,左右两侧以及后边是各种办公区,包括牢房、刑房、库房、户籍房、账房、礼房等等。

中间是县令居所,县令一家人都住在这儿,书房卧室客厅应有尽有,还有前后花园,并且在侧面单独开一门,方便家人与下人出入。

白文镜领着两个丫鬟和衙役在门口迎客。

看到周承叙,连忙上前几步迎接:“小夫子,小人代县尊恭迎大驾,里面请。”

“白先生客气,”周承叙递上礼物:“一份心意,祝王大人生辰吉祥。”

白文镜扫了一眼,眼睛亮了:“诗?”

周承叙微笑:“一篇小诗。”

白文镜大喜,直接展开,扫了一眼,大喜:“妙啊!这篇律诗真妙,走走走,随我向县尊祝寿!”

拉着周承叙就往里走,也不用司仪唱礼,高声道:“县尊族亲周承叙敬赠七言律诗一篇为贺!”

吸引众人目光后摇头晃脑地诵念:“诗曰:五马班行玉笋森,青藜杖引出花阴,一帘新雨官厨静,十里清风吏案深;绿野烟霞随綵服,紫泥鸾鹄待华簪,寿星耿耿来天际,南极长明海宇心。”

来的都不是俗人,一听这诗,纷纷为之侧目。

更有人忍不住叫好:“好诗!”

“妙啊!”

“文采斐然!”

“字字珠玑,句句华章!”

“贴题!”

“真应景!”

“好一句一帘新雨官厨静,十里清风吏案深,对得真好,更是县尊的真实写照。”

“寿星耿耿来天际,南极长明海宇心,好寓意。”

“用词真精彩,确实应景!”

“咱锦城县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大才子?”

“县尊族亲?”

“县尊家中果然人才辈出。”

“这诗真好啊!”

王铮听到这,也两眼放光,满意点头,拂须轻赞:“好,好,好诗!为这诗会开了个好头啊!”

声音不高,面上却尽是喜悦,可见非常喜欢。

众人见状,夸得更狠。

王铮朝周承叙道:“云谷啊,你先坐,喝点茶,认识认识,在场诸位均是锦城县英才俊杰,可为良师益友。”

周承叙躬身施礼:“谨遵大人吩咐。”

到人群中,挨个儿打招呼做自我介绍,但也不攀附王铮给的那一层远亲的关系,直说自己是备考的白身学子。

消息灵通的,知道他的事迹,不敢怠慢。

消息闭塞的,不了解他的可怕战绩,却又信了他“县尊族亲”这一层身份。

是以对他的态度都挺好。

诗会在后花园中举办,早已摆满了桌凳,花团锦簇,小桥流水,颇有一番景致。

两个侍女、一个书童、两个衙役跑来跑去为众人端茶倒水填充瓜果点心零嘴,好不热闹。

更有重量级的宾客随后而至,包括县丞张新、县尉郑兴安、教谕陈知淮以及锦城县几个豪族族长。

面对这些人,王铮也不敢托大,起身迎接,相互寒暄几句后纷纷落座,开席,好酒好菜流水般地端上桌。

王铮举杯致谢。

又挨桌敬酒。

到周承叙这一桌,跟周承叙聊了好大一会儿,又向同桌的其他人笑道:“别看云谷还是白身,可满肚子诗才便是我也羡慕,待会儿可要与他好好切磋切磋,别怕折了他的面子,倒是你们要小心些,哈哈哈。”

这话看似不客气,实则尽显关系亲近,以这种语气告诉这些人周承叙是他的人,让这些人小心点。

王铮返回主桌。

周承叙身边的俊俏书生捅捅他的胳膊肘:“周兄,你当真是县尊族亲?”

周承叙微笑:“县尊抬爱而已。”

“不是?”

“县尊说是便是,你我敢反驳?”

“也对,”小书生眨眨眼:“周兄,那首七言律诗真是你写的?”

“唐兄弟,有空切磋切磋,届时便知真假。”

“嘿嘿嘿,正有此意,咱们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一块玩,云谷兄,等我消息。”

“好。”

“留个地址。”

“可以。”

周承叙与这位姓唐名景明的童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边吃边聊,逐渐熟络起来。

酒足饭饱后,丫鬟衙役们撤走残羹剩饭,打扫干净桌椅地面。

王铮起身:“今儿本官过生,本不足挂齿,却有幸请来诸位英杰才俊齐聚一堂吟诗诵风雅,因此可贺,酒足饭饱,诸位可畅所欲言一展才华,从现在起到诗会结束,不分长幼,不论贵贱,只谈诗词。”

又道:“当然,咱们这诗会也得按规矩来,本官与张大人、陈大人作评,再选一人执笔,谁来?”

众人相互谦虚。

周承叙见状,主动起身,做罗圈揖,腼腆道:“晚辈资历最浅,才华最薄,做不得诗词文章,只能抢了这差事为诸位作记,也好专注聆听诸位美言佳句。”

众人顿时侧目。

这人是谦虚还是不谦虚?

说他不谦虚吧,语气很谦虚。

说他谦虚吧,抢差事的时候却毫不客气,连一句谦让之词都没,直接抢占,一点也不见外。

执笔录诗,看似是伺候人,实际上没点水平还真干不了,一得字写得好,二得知识渊博,不然一定会出丑。

王铮也没想到周承叙会主动请缨,愣了一下,笑道:“云谷愿意执笔,那是极好的,来来来。”

又向众人道:“云谷年轻,但诗才不错,书法更好,正楷与行楷都很拿得出手,可为本场诗会执笔人。”

周承叙再次朝众人抱拳,大大方方到王铮面前,再分别向锦城县五巨头一一行礼问好。

同时暗中观察各人的反应。

张新面无表情地点头。

郑兴安笑哈哈但眼神阴鸷。

孙大勇笑得很爽朗。

陈知淮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只随口勉励几句。

把众人反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挨着王铮坐下,取纸笔来,等待诗会开始。

这时,台下有人喊了一嗓子:“云谷兄弟既然有诗才,又毛遂自荐为众人执笔,何不顺水推舟,请他为诗会开个好头?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云谷兄弟的诗才?”

“对对对,执笔人先作诗,也是一桩趣谈。”

“还以祝寿为题。”

“咱也不为难他,还写七律。”

“云谷,来一首!”

“顺带着让大家见识见识云谷的真迹。”

有人起头,便有人起哄,但很明显,无论起头还是起哄,都不怀好意。

其余人觉察气氛异常,齐刷刷看周承叙,目光又移到王铮脸上,等待二人回应,暗自兴奋或面显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