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今天说这些做什么,不吉利!”
听到这话,杨玉当即对陈定嗔了一句,可眼里的情绪没有责怪,反而带着一种温柔。
陈定此刻说出的话,何尝又不是她心中所愿呢。
对他们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能够看到家人团圆更为重要的了。
“是啊,夫人说的对,今天是不该说这些。”
陈定轻轻笑了笑,拿起筷筹。
“吃饭吧。”
说着,他率先开动起来。
渐渐地,场中气氛恢复如常,就如同往年元日佳节一样。
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元日有着别于往年的特殊含义。
今日一别后,陈复与陈克远就将要远行了,日后的前途道路难以卜测,今后还有多少次机会能像今日这样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呢?
尽管心思各异难明,可至少从表面看来,气氛一如既往。
而就在这顿团圆饭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一道有些匆忙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经踏入门槛,就径直走向了族长陈定身边。
此人是负责守备山下哨塔的护卫,尽管今日是元日佳节,可该有的防备警戒还是不能松懈的。
“怎么了?”
看着护卫急匆匆的样子,陈定放下筷筹,面色有些凝然。
一般来说,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护卫们是不会来找他这个族长的,而且还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来找。
也就是说,能让护卫们现在来找他的,就绝不是一般的事。
“家主,高州刺史黄大人来了,现在就在山下。”
护卫快步走到陈定身侧,附耳轻声说道。
“他来做什么,还挑这个日子?”
闻言,陈定的面色当即有些诧异起来,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高州刺史黄法氍上任未久,至今也才不过三月,公务繁忙,以至于他们直到现在都未曾谋面过,虽说他的外甥女与自家女儿关系亲密,可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关系不可一概而论。
而素未谋面,却又来的突然,还挑了这个时候。
此番这位刺史大人,恐怕来者不善。
可就算心中颇有不妙设想,陈定口中还是如是说道。
“怎可如此怠慢黄大人,还不去速速将黄大人请来!”
声落,得到吩咐的护卫就迅速的转身离开了,留下的,只有听到这个消息后面色各异的几人。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陈复面色有些奇怪,口中轻道。
方才他还说要领着克远去投黄法氍呢,现在好了,他还没去找,黄法氍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恐怕有什么大事要与叔父商量。”
陈克远的面色同样凝重,他心里明白,能让堂堂刺史大人抛下元日佳节不过,也要找来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
今日这个节,怕是过不安宁了。
身后,陈婉她们虽没说话,可面上的担忧,证明了她们也想到了这一点。
而不过片刻功夫,一位身材高大,面色泛黄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
其人眉浓且长,阔鼻宽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明明身体不算太强壮,可光是看着,就能从他身上察觉出一股凶悍的气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新上任的高州刺史、明威将军黄法氍。
“黄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一见面,还不待黄法氍开口,陈定就毫不客气的问道。
本来,若是正常上门拜访,陈定定然是要对黄法氍以礼相待的,毕竟其人是巴山乃至整个新设立的高州的最高长官,位高权重,手上握着实权。
可今日,黄法氍挑了这个日子不说,还事先完全没有知会,来了个突然袭击,这摆明了来者不善,他陈定作为巴山豪族陈氏的族长,虽不及黄法氍位高权重,可在这片地界,却也不恘他!
“陈家主何必动怒,黄某今日上门却无恶意,实乃有要事相求。”
而出乎陈定意料的是,听见自己的诘问,黄法氍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苦笑着说出了刚才的那一番话。
话里,情真意切。
“哦?”
“不知黄大人身为一州刺史,又有何事需要求到我们小小的陈家身上?”
听到这番话,陈定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谨慎的说道。
他可不认为,能让堂堂一州刺史出言相求的事,会是什么小事。
“陈家主有所不知。”
看着面前陈定警惕万分的样子,黄法氍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是真的不愿意求人的。
接着,他口中就吐露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就在今日,我接到探子密报,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反了!”
“什么?”
闻言,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陈定倏然起身,面色惊骇。
曲江侯萧勃何许人也?
其人乃大梁宗室,父亲萧景位居郢州刺史,身份尊贵,自侯景作乱以来,萧勃累功迁司徒、太尉、司空等职,尊荣可谓煊赫一时!
更别提,其人割据广州多年,手下兵强马壮,又与周边州郡刺史相互勾结,引为援靠,在现如今整个大梁内,都是鼎鼎有名的一方诸侯了!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稍稍平复了一下因这石破天惊的消息而掀起轩然大波的心湖,陈定强自镇定的说道。
“曲江侯萧勃乃大梁宗室,血脉纯正,当今天下大乱初定,皇帝陛下乃是萧勃的宗侄,萧勃岂会造反?”
“宗侄算什么,现如今天下想当皇帝的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黄法氍面色平静,口中轻声说道。
实际上,对萧勃造反的理由,身为陈霸先心腹将领的黄法氍是有所猜测的。
无非是看着大都督陈霸先大权独揽,总决天下大事,心中嫉恨罢了。
可他不能跟陈定这么说,这话说出口,绝对是有害无利。
“反了就反了吧,不知此事与黄大人来寻我们陈家帮忙的事,又有何关联?”
听着黄法氍平静中透着笃定的话语,陈定不由沉默了片刻,随即又说道。
萧勃反不反,是他自己的事,陈定决定不了,可黄法氍求到陈家头上的事,就得由他来细细斟酌决定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陈家主了。”
见说到了正事,黄法氍原本平静的面色一肃。
“我此次前来,实为向陈氏借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