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崔荏苒

崔荏苒有点懊恼，给老鼠洗澡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困难不少。

原本的她只打算把老鼠抓起来然后丢掉，丢的越远越好。但在捉到之后她又突然想把它给留下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太无聊，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总之想到就做好了，没管有些饿了的肚子，崔荏苒把老鼠笼提到厨房，打算先冲洗一下鼠笼。

摸黑来到厨房，崔荏苒将需要的东西备齐，她对此已经很熟练了。

毕竟在几年前的某一天起，她就开始学习如何习惯盲人的生活了。

她的眼睛是慢慢看不见的，她的眼睛先是世界的光线像加了滤镜一样变的昏暗，然后是眼睛对光线无感，最后才是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按理说她应该会害怕才对，失去光明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感到恐惧和不安。

但她好像没有，不仅没有，她当时表现的好像对此早有预料一样。父母对此不解且颇为担心，但无论怎么询问自己都没有答案。

仔细想想，崔荏苒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在慢慢失去视力的那几年里她努力地学习如何使用盲杖，学习如何使用开启了视力障碍功能的手机，学习如何在看不见周围一切的情况下正常的生活。

父母在几番求医无果后也被当时的自己劝说放弃，并全心陪伴在她的身边，那时的她还因此很开心。

只是如今想来那样的自己真的很不像自己，明明以自己的性格应该会大吵大闹一番，会十分抗拒有关盲人生活的一切，还会恐惧着失去光明的未来，甚至是自暴自弃的想着放弃生命。

但她并没有这样。

可能自己内心深处是个很坚强的人吧，崔荏苒如此想。

如果不是个很坚强的人怎么会在几个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都能强忍着不掉泪？甚至觉得还荒唐的觉得还有挽回的可能？

崔荏苒没再回忆那件事，她怕继续回忆会将当时忍住没流的眼泪流出，自己可是个很坚强的人，爸爸妈妈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还是继续给这只好不容易捉到的老鼠清洗一下吧。崔荏苒抿了抿嘴唇如此想。

*

北语发现女孩好像突然发起呆来了，水槽里的水越漫越高。一直漫到小老鼠的脖颈处，这一幕让小老鼠叫的更急切了。

女孩回过神后好像也发现水有点多了，她没有先关水龙头。而是急急忙忙的拿过一旁的不锈钢碗想将水舀少一点，女孩家里的碗都是不锈钢制的。

北语看见拿起碗的女孩好像抿了抿嘴唇。

她是在难过吗？北语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深想，因为女孩又有动作了。

女孩家的水槽是两个并排的，都是镶嵌入瓷制柜台的设计。女孩拿过碗后才想起没有光水龙头，又急忙伸手去关。但她手里还拿着不锈钢碗，于是半途又换左手去关。

耽搁了这么一会，老鼠已经完全被淹没了。那小小只的东西在水里扑腾，企图抓住铁笼往上爬。水声哗啦哗啦，有来自手龙头处的，也有小老鼠在水里挣扎的。

北语觉得女孩有点呆，直接把笼子提起来不就好了嘛。还是说她不知道老鼠已经被淹了。只是想舀一点水出来？

看不见真的太不方便了，北语再一次如此觉得。

女孩许是没用过左手关水龙头，一开始错估高度，导致流水打在她的手背上，溅出的水又弹到她的身上，弄湿了衣裙。

她的表情有点委屈，但北语却莫名觉得可爱。

又是一阵捣鼓，女孩终于将笼子从厨房水槽中提出来，放到一旁的橱柜上，笼子上附着的水渍滴落在柜台上，将厨房柜台打湿。

站在一旁的北语看到笼子里的老鼠已经没有动静了，过去这么久，对于一只小小的老鼠来说，显然是承受不住，淹死了。

从结果来看，北语一开始的推测貌似也没有错，老鼠确实是被女孩淹死了，虽然女孩也是无意的。

北语又看向女孩，想知道对于这个结果女孩会有什么反应。

折腾了这么久，时间已经是大早上了，日光透过厨台前的窗户闯入，铺设在厨房内，一直没开灯的厨房被照亮。雨后的日光是白色的，日光轻软柔和，与站在厨房中那娇小的身影相映。

女孩身上被衣裙被打湿的地方，她手臂脸庞上挂着的小水珠，以及她那双明媚眼眸都在日光在照耀下微微透着亮。如果这一幕被人记录下来，被传递出去的话，一定会被世人称赞的吧。

所辛，这一幕没有被埋没，而是落到了一直在观察着女孩的北语眼里。北语也发自内心的觉得女孩十分美丽，不单是源于外貌上的，还源于女孩身上的那抹说不清的气质。

女孩的嘴唇又抿起了，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了。每当她感到无措和不安时她都会下意识的这样做。

看样子她应该是意识到小老鼠被淹了，只是她还不确定小老鼠有没有被淹死。

女孩先是拿起笼子摇晃，笼子内的老鼠也晃动得左右碰撞起来。只不过当女孩停下摇晃，笼内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她又从厨台上拿来一开始准备好的一次性筷子，从笼子周围的不同角度探入，试图戳醒里面的那只陷入永眠的小老鼠。

女孩的想法当然是徒劳的，老鼠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几番尝试无果后，厨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股沉默好像击散了原先日光带来的柔和气氛，没开灯的厨房也似变得更昏暗了。

北语看见女孩的身子微微缩紧，肩膀轻轻抖动，呼吸声逐渐变得细微。

女孩在厨房呆立许久后，又扶着墙壁走出厨房，静静走向了客厅的沙发。这次，女孩的鞋底没有发出啪嗒声。北语则默默让开位置，让女孩走出去。

女孩一下倒在沙发上，她将头埋在沙发抱枕里，抖动脚丫，把拖鞋踢掉。北语很早就注意到了，女孩的拖鞋是双棉拖，可以保暖，当然还可以保护女孩不会因撞到什么而疼痛。

北语缓慢的靠近沙发，他站在沙发背面，没有贴太近，防止呼吸打在女孩身上暴露自己的存在。

北语打量起女孩，他在猜测女孩有没有哭泣，不过女孩的脸埋在抱枕里，他看不见，当然也无从猜测。

女孩趴在沙发上就没有动静了，她的长发散落，透过黑发，可以隐约瞧见女孩的脖颈。

脖颈处的肌肤白嫩，北语的鼻子不受控制的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很好闻。

看着女孩的样子，北语忽有所感：生命是脆弱的，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