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昳背着早已经断气的老宋头走了很久,才看到雪原中黑色的牧民的帐篷。
长时间的失温失血,他早已经意识不清。
强烈的求生意识支撑着他,从黑夜向北走向黎明。
“他回来了?”
“就是他害死了宋老头。”
“竟然还有脸回来?”
“怎么就没被雪狼咬死在那里?”
昏倒前,他听到有人这样说。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最后的余光中,他看见未婚妻心虚地躲在了柳风的身后。
……
他有些怀疑,是她诬陷他害死了老宋头吗?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不明白。
俞昳再次醒来是在卫生所。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伤口处是剧烈的抽疼。
门被打开一角。
风雪混着刺骨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
“你是个罪人,不配做温宁姐姐的丈夫。”
幼小的女孩站在门口,用着并不标准普通话对他说。
又朝着他的脸上扔了石子,随后转身就跑了。
罪人?
杀死老宋头的罪人?
俞昳头痛起来,怎么会是他杀了老宋头?
明明是柳风……
俞昳的脑海中浮现出温宁的脸,心突然有种被背叛的钝痛。
随后,背着药包的医生弯腰走了进来。
俞昳抬了抬手,手臂的刺痛让他脸色苍白。
这是他为了救温宁,被雪狼咬伤的。
可她呢?
在面对雪狼攻击的危急关头,和别的男人骑走了最后一匹马。
把他和因她而死的老宋头一同抛弃在了茫茫雪原上。
独自面对凶恶的雪狼。
如果不是带了匕首,他恐怕就要死在那里。
可明明很快他们就要结婚了。
他才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
想到这,俞昳突然觉得他被巨大的失落裹挟。
温宁从前不是这样的。
“俞同志?”
医生打断了他。
他这才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右手臂,血已经染透了纱布。
“我必须得通知你,你的这条手臂受伤严重,可能保不住了。”
“明天会有车送你到军方医院进行截肢手术。”
听到这,他才猛然意识到,他似乎正在失去对右手臂的掌控能力。
他用左手抓住了医生,声音颤抖道:“刘医生,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手臂……”
他上个月刚从省城学习班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如果右手被截肢,他怎么训马医马?
他还记得,就在前几天,生产大队的队长还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是村民收养了你,现在到了你做贡献的时候。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他们失望。”
“以后都要靠你了。”
他抓着医生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不过损失了一条手臂。”
“老宋头却失去了他的生命。”
“不要不知足了。”
“对此,我无能为力。”
医生将他的手一点点缓慢抽离,神色冰冷又怜悯地看着他。
“老宋头不是我害死的。”
俞昳抬头,苍白无力地解释道。
可医生并不信。
温宁和医生都是川北的知青,他理所当然地信任她的话。
至于俞昳?
一个生父不明,由不检点的女人生下的野种。
他没理由信他。
俞昳又陷入了昏睡。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一通重要的电话被打往了省城。
“俞老爷子的孙子找到了。”
“……”
“对,就在我们的辖区,找回的档案显示他父亲就是在这个地方牺牲的。”
一阵沉默后,电话的另一头说:“以防消息有误,还需要再核实一段时间,不能让俞老空欢喜一场。”
“收到,我们会仔细核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