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来来往往的侍从已经陆陆续续地换了两班岗。
杨叶蓁低着头立在秦府前院书房的门口，双腿酸痛，身体有些微颤。
虽已到深秋，可午后暑热的余温依然难熬。
杨叶蓁身子一晃，用帕子轻擦鬓边汗湿的发丝，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红漆雕花的木门，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
落日偏西。
突然，杨叶蓁踉跄两步，猛地栽到地上。
意识朦胧之际，她盯着书房上头的“斋德轩”三字，慢慢闭上了眼睛，意识也随之飘远了……
“放我出去！我是秦家的主母！安哥儿的母亲！听到了没有！”
秦夫人已经被关了四五日，她靠着门板，朝外面不断地重复着。
一个衣着粉紫色罗衣的娇俏女子坐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渐弱，这才轻嗤一声，“果然是个小门小户被抬上来的，如此上不得台面。”
“宋姨娘！是你！”
宋姨娘起身，走到门边，“夫人未免也太给秦家丢人了吧，治家不严……啧啧，老爷大好的的仕途被夫人给毁了，不知道老夫人知道之后会不会……大发雷霆呢？”
秦夫人原本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她情绪特别激动地重复，“我是冤枉的！我是听徐大人……不是！是杨叶蓁！杨叶蓁她故意的！”
“夫人，只有无能之人才会一味地将错误归咎于他人。”宋姨娘轻轻扣了扣门板，“老夫人已经得到了消息，夫人好自为之。”
“是你！是你通风报信的！”秦夫人敲着门板，目呲欲裂，“你落井下石！宋氏！我才是大夫人！你怎么敢的！宋氏！就算我被休了！妾就是妾！这秦家主母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轮不轮得到的，这就真的不劳烦夫人费心了。毕竟，过几日老夫人就会回来的。”宋姨娘轻笑出声。
“不！我不能失去这个身份！宋氏，你去求求老爷！宋氏，只要你肯帮我，我抬举你，以后你就是秦家的侧夫人，好不好。”
“夫人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夫人还怎么抬举奴婢呢？”宋氏也不禁来了兴趣。
一个商贾之家的姑娘，居然也能坐稳这秦家的主母，莫不是还有别的本事？
“这个你不用管了，你就让老爷放我出去！”
“夫人不给奴婢一些好处，奴婢可不敢冒险呢。”宋姨娘眼珠子转了转，趁机索要自己的利益。
“只要你按着我的要求去做，徐大人不会亏待你的。”秦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那夫人就且等着……”宋姨娘坐得纹丝不动。
“宋氏！宋氏！你一个破落户出身的，若徐大人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秦夫人敲着门板几乎是朝着门板外的宋姨娘嚷出声的。
“砰！当！”
食盒落地的脆响声。
宋姨娘循声抬头，是落香。
落香脸色苍白，脚边是散落一地的饭菜，白白绿绿的，撒落一地，混着泥土，惨不忍睹。
而落香身后是一身锦缎的杨叶蓁，站在树荫处，面沉如水。
“秦姨，请恕蓁蓁冒昧，可否解释解释，徐大人如何呢？”
杨叶蓁从阴暗处慢慢走出来，不疾不缓地走到宋姨娘身旁，行了一个晚辈礼。
“杨小姐。”落香快声打断，“我家主子近日伤神难过，因此说了不少糊涂话，您是个聪明人，您怎么能信一个伤心人的胡言之词呢。”
“是杨叶蓁……”门后的秦夫人吃了一惊，靠着门板不再肯言语半分。
“杨小姐来了。”宋姨娘颔首见礼，望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屋内，又看向杨叶蓁。
“宋主子，我家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您的看望奴婢代替夫人领受了，您还是请回吧，改日……”
“怎么，主母好大的本事，连院里的丫头都敢出声赶我家主子了吗？”宋姨娘身旁的丫头站了出来。
“不是，宋主子……”
“落香姑娘。”杨叶蓁盯着她，“我记得云宁的律例不允许官家女眷与任何朝臣有私交呢。”
说着，杨叶蓁走了几步，“徐大人家并无正妻，刚刚秦姨口口声声都在提着徐靖徐大人，不知为何呢？”
“杨小姐听岔了吧。”落香快步拦在门前，“徐大人公正无私，且对我秦家相助甚多，我家夫人也只是感念徐大人的恩德，若徐大人在这里，定然会觉得我家夫人饱受冤屈。”
“徐大人确实公正无私……若是他，也定会核实一二。”
“那是自然的。”
杨叶蓁仰头，朝着落香露出一个笑脸，“但徐家同兄长私交甚好，兄长不在云宁，凡事蓁蓁不得不替兄长多问一句，姑娘你说是不是？”
“这也是当然的。”落香陪着笑脸，心中叫苦不迭，目光不时瞥一眼毫无动静的主院的屋内。
“所以，还请姑娘明白告知，秦姨和徐大人是否熟识？”杨叶蓁盯着她，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杨小姐说什么呢，我家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识得的前朝大人。”落香打着哈哈。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吧。”宋姨娘补充道，“刚刚夫人可是信誓旦旦地同我保证，她说，若我同老爷向夫人美言几句，徐大人可不会亏待我的。”
“宋主子说什么呢，这不是无稽之谈嘛。”落香拼命否认。
“那姑娘让开，让我进去和秦姨说几句话可好？”
“老爷明令，夫人禁足期间不得任何人探望，杨小姐不如朝老爷通融一下？”
“原来姑娘能替夫人做决定啊。”宋姨娘笑得灿烂，“原来我秦家不是夫人做主，而是姑娘做主啊。”
“宋主子，你话可不能乱说！”
“那就让开！”宋姨娘朝着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你家主子同我说话。”
那侍女立刻去拉扯落香。
杨叶蓁抬步就要朝着屋里走。
宋姨娘稳坐如山，眼中全是看好戏的兴奋。
“杨小姐！就算我家夫人亏待了你，那也是你的长辈！宋主子！你在主院胡闹，你就不怕老爷知道吗！”
两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落香脸上。
“你有几个胆子，竟然敢咆哮主子。”
眼看杨叶蓁就要推开主院的门。
“都干什么呢。”
不轻不重的声音震慑了所有主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