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是妈妈让我在那个时间地点等她的,可用刀捅进我身体的是一个戴口罩的陌生人。
“和爸爸离婚后,妈妈再也没有来看过我。那天,是我十年后第一次见妈妈。没成想,这次见面等来的是我的死亡。”
断头鬼捧着脑袋安慰我:“至少知道不是你妈妈害死你的,不会变成冤死鬼了。”
“......”
陈添拉我的手,感慨万分:
“我误会妈妈了,很可惜你不是,你妈妈根本不爱你,要哭就哭吧。”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侍者宣布第二轮:“母爱如潺潺溪流,那就比比谁爱得更细腻,看看两位妈妈各自准备的葬礼。”
陈添在第一轮就打破了妈妈不爱自己的结论。
这轮,她必胜无疑。
惨白的脸上仿佛生出了血肉,笑得大声而清脆。
“这轮应该还是我!我妈妈日日照顾我,和我形影不离,她最懂我。”
好像曾经无数次一样,因为赢了我而得意不已。
“你呢?”侍者问我。
“我......”
“你别难过,输了也不怪你,只能怪你没有一个好妈妈,这都是命。”
陈添似安慰似炫耀,露出了原本的嘴脸。
“别急。”侍者打开了画面,“答案稍后揭晓。”
观世镜展开了新的画面。
洁白的礼堂围满了白色的菊花,粉白小兔子点缀其中。
簇拥在中间的女孩身穿粉色吊带裙,扎着马尾辫。
如果不是出现在葬礼上,谁都觉得她只是睡着了。
“这是我的葬礼,这条裙子,是妈妈亲手给我做的。”
不同于以往的葬礼的死板和肃穆,陈添妈妈将葬礼布置得温馨而有爱。
就好像她的女儿不是死去而是去天上做天使。
有人来,陈添妈妈起身回礼,不忘说:“她学习刻苦毫不放松的,她从来不是傻瓜,她是最聪明的孩子。”
陈添虚无的身形微不可微地颤抖,“原来妈妈是要向爸爸证明,我也很优秀。”
“好用心啊,可惜这是天人两隔的葬礼。”
“如果是我躺在那里,我的眼角都会偷偷流泪吧。”
感叹陈添母女情深的鬼魂面面相觑。
我出声打断:“看看我妈妈吧。”
“我也好奇林云瑶的妈妈在干什么?”
“她毫不关心自己的女儿,还会准备葬礼吗?”
画面转换。
我的尸体出现在了殡仪馆。
孤零零的棺材旁边空无一人。
和陈添的相比,显得落寞又寒酸。
陈添让众鬼不要再议论了,“瑶瑶已经很伤心了,你们别在伤口上撒盐了。她马上要去地狱,人都在发抖,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呵,她真是一如既往的,假心假意。
最后,还是吊死鬼眼尖,发现了屏幕角落的身影。
“你妈妈在那里!”
4
女人手里捧着一袋东西,向着我棺材的方向缓缓靠近。
她将东西放在我的胸前,无比冷静,不哭不闹:“女儿,带着走吧。”
一个粉色蝴蝶发卡、一只脏脏的玩具狗还有一本半旧的日记本。
简陋。
寒酸。
侍者嗤笑:“结果好像显而易见了。”
陈添欣喜若狂,随即因为自己的欣喜对我感到抱歉。
“瑶瑶,对不起,三局两胜,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的?十六年来,你处处都是故意。”我往后退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认真地望向她,那张脸,我记了很多年。
“这局,我一定会胜。”
陈添恍然大悟,不再装了,“你知道?你居然认识我!”
“我们是同一个爸爸,怎么会不认识?十年来,我孤身一人,而你爸爸妈妈伴在左右,嘲笑我,捉弄我,虐待我,一件件一桩桩,我不会忘记!”
“六岁生日那天你和刘晴赶我出门,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你的脸,我就不会忘记。”
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
陈添刚要发作,死神的笑声透过云层宣布:“这局,林云瑶获胜。”
所有的鬼魂不可置信,而陈添更是憎恶地望向我。
“为什么?”
三局两胜和两局全胜哪个更有意思?
我们是玩具,死神当然要多玩一会儿。
但,我并不是胜之不武。
我让侍者将画面切到我尸体胸前的日记本上。
“2014年7月6日。我找不到瑶瑶,他把我的女儿藏起来了。”
“2016年3月12日。我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没有人帮我,那个混蛋用他妈癌症骗了我,带走了我的女儿。为什么我无法寻求法律的帮助?”
爸爸告诉我,妈妈不要我了,让我恨她。
可是爸爸并不知道,从未爱过我的他,在我眼里满嘴谎言。
“2020年6月1日,我终于找到了瑶瑶,可她忘记了我。我第一个跑过去,趁着那人没下车,想和瑶瑶说话。但她开口问我,阿姨,我不参加课外培训。我的瑶瑶不认识我了。”
那个形容枯槁满脸雀斑的是妈妈。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可看到她身后的爸爸阴狠地走来,我不得不撒了谎。
“2021年12月25日,我租了新衣服要去见瑶瑶,被他发现了。第二天,他就带孩子搬走了,转学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说过,我找不到瑶瑶的。我的女儿要适应一个新环境,一定很辛苦吧。”
“2022年4月5日,瑶瑶又上电视台了,她又感谢了她的爸爸。我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坏女人,要是我再出现,会影响耽误她的。找她的八年里,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健康,失去了青春。我现在已经不配成为她的妈妈了。”
画面戛然而止。
“这个确实很用心,点点滴滴的过往,尽管未在一起过,每日牵挂的只有女儿。”
“孩子被夺走,她痛苦哀求,孩子消失后,她殚精竭虑,孩子认不出自己后,她退缩了,最后她不得不释然。怎么会这么难啊......”
我的心颤得厉害。
曾经妈妈各种联系我的方式都被爸爸亲手割断。
为了不再让妈妈找不到我,我只能装作恨她。
而妈妈为了找得到我,只能装作不爱我。
十年来,我们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躲在爸爸身后,看到的全都是妈妈。
所以,为了我可怜的妈妈,我必须赢。
侍者语气轻快,情绪激昂:“现在一比一,还有一轮,谁要先认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