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明与野兽（1）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多久？”陈夕年把自己带入了一个听故事的角色。

“小子，你别打岔。”老人的身影一颤。

“呃……”

陈夕年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但是总莫名的感觉这老人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嘞？

“大概是两千多年以前吧……”

“嗯，然后呢？”陈夕年被勾起了好奇心。

“说了你别打岔！”老人无奈的捂额。

“那你别断句啊，你一断句我就想说话，怪我喽？”

陈夕年吐槽结束，飞快的闭上了嘴巴，不断的想象自己是个哑巴。

“……”

眼见陈夕年安静下来，一是老人再度开口，讲述起了那个悲壮的故事：

============

【除夕】

那是一个幽深的夜晚……

在深山里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有一户人家。

家里有两口人……不，三口人。那是一对夫妻，丈夫是猎人，妻子是巧妇。

丈夫平时靠打猎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妻子偶尔将自己的织物卖到村庄里。

为了方便丈夫的劳作，他们将房子盖到了村庄北面的山坡上。

就这样，一家三口生活的其乐融融……

等等？

忘记介绍第三个人了。

他（她）是这对夫妻的孩子，已经9个半月大了。

而在这一年最后一天的夜晚，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从山坡上传到了村庄里……

这第三个人出生了。

丈夫姓李，于是孩子唤做：

李朝阳。

……

村庄里有一个神庙。

它坐落在村庄的正中心。

里面供奉着漫天神佛，虽然他们的信仰很杂乱，但每天村庄里的人都会去神庙祭拜，无论事情大小，他们都会请教神庙中神仙的指示。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神庙里的神仙成为了村庄里的统治者，或者说神庙成为了村庄的统治者。

它是村庄里的神。

……

村庄里的人发现了这个在一年中最后一天的夜晚生的孩子。

他们觉得，这是大吉之兆。

是神仙降下的赐福，是神迹！

于是孩子被抬上了神座。

……

一夜之间，

神庙里的漫天神佛全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立于神坛之上的一个孩子。

孩子代表了神庙，成为了新的神明。

他每天坐在神庙的最中央，最高处，接受千家万户的供奉。

他是那漫天神佛的聚合体，是一切的代表，是祥瑞，大吉之兆。

于是每天成群结队的人来到神庙，长跪于高台之下，神情谦卑，向神明诉说着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请求。

与其而来的，还有生活中遇到的诸多不顺……

……

【神啊，昨天村口的李四偷了我家养了三年的老母鸡！三年啊！要不是我去了他家的院子里刚好看见了那鸡，我还以为它是自己跑进山里了！！

……那该死的李四！跟他说那是我的他还死活不承认！……我刚在门口的功德箱里供奉了几个我家老母鸡刚下的蛋……要那李四生不如死！老婆给人家拐跑，屎卡屁眼里拉不出来……】

……

【嘿嘿……俺是张三，您还记得不？俺的小财神哟……昨天俺在村口南边的树下挖到三百两银子！得亏俺前两天来庙里请求了您的指示……说俺近几天必得大运，果真这不是？三百两！今日清早俺就往那功德箱里投了一百两……

至于这还有些后事……像之后找来的失主就您帮俺摆平摆平，毕竟好说歹说您也是收了一百两……您说是不？】

……

【我是村口河东张氏人家的小女儿……昨天我阿妈病死了……阿爸不给钱干白事，把我打了一顿，跟我说大人的事情你少管……然后晚上我去隔壁王婶婶家里借米的时候……

结果……结果看见阿爸和王婶婶腻歪在一起……他掐着我的脖子跟我说不要声张，别让我阿伯知道，否则就打断我的腿……您说，我是不是要有新妈妈了啊？】

【……】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李朝阳一天天的长大……

人们生活也越来越依赖着神明。

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神是万能的，世界上没有神明做不到的事……

【……婆娘被人拐跑了？】

【去庙里求神啊！】

【……埋着的银子被偷了？】

【去庙里求神啊！】

【……偷腥被发现了？】

【去庙里求神啊！】

【……昨天被山里的毒蛇咬了？】

【去庙里求神啊！！】

祂是万能的。

……

……

……

终于，在人们的供奉之下，神庙的规模越来越大，声名愈发远扬。

神庙从村子的中心，搬迁到了村子旁的山顶。

于是人们每次拜访，都要爬过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才能面见神明。

而那座山下，早已建满了房屋。

屋子不再是沿着河流分布，它是沿着神庙坐落在四周……

最后，村落变成了小镇。

神庙不断扩建，规模越来越大。

一日间来到神庙的人竟然高达数万！

没有人出面质疑神明是否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因为十几年来，亦是如此。

神明早已成为了人们心中精神的寄托。

神明是否能够实现人心中的愿望对人们而言似乎并不重要，只要你诉说了自身的苦难，你心中存在方向。

那么神明只是载体。

真正指引成功的是活在心中的那个神明。

世界上的聪明人很多，所以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也很多，即使有傻子跳出来选择拆穿这个虚假的神明，也会有聪明人选择继续簇拥着祂。

因为神庙的存在，是有利的。

于是，世代沿袭。

……

可又有谁明白神明自己的想法呢？

李朝阳在神坛上一坐，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间，他饿了就在晚上偷偷爬下高台，吃祭台上的水果，米糕，熟肉……要是病了，或是要尿裤子了，就憋着，直到深夜的时候再去叫人处理……

他白天是不能离开寺庙的，庙里的后堂住着几个粗壮的大汉，一旦神明离开了神坛，他们会把他“温柔”的送回去。

神明是不能消失的。

倘若神明消失了，他们也会受到镇子上所有人的讨伐……原因会是：“你们触犯了神怒，所以神放弃了我们！”

庙里的人很清楚什么是神，什么是人，但他们都是聪明的人，不会选择拆穿这个可笑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