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下琴声

颁奖典礼后的喧嚣渐渐散去。林默岸独自坐在音乐厅后门的台阶上,路灯将樱花树的影子拉得细长。他握着小提琴的指节发白,琴盒里静静躺着Jean留下的原始乐谱。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要起身离开,却在看清来人时僵在原地——Saeko穿着墨绿色风衣站在树影里,裙摆沾着夜航班机的寒露。

“您什么时候回国的?“林默岸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

Saeko走近两步,月光照亮她眼角的细纹:“看到Jean在直播里拿出那套工具时订的机票。“她抚摸着儿子怀中的琴盒,“你父亲...我是说林先生,他在家里等你。“

“您早就知道对不对?“琴弦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关于Pierre Morel的事。“

Saeko的指尖颤抖着划过琴谱封面:“二十五年前里昂的樱花,开得比京都还早。Pierre说会为我写一首比樱花更美的曲子...“她忽然轻笑出声,“结果第二天就跟着马戏团去了布拉格。“

林默岸感觉胸口有什么在碎裂。母亲总说父亲是病逝的消防员,原来连这个身份都是虚构的童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你七岁那年发着高烧还要练《樱花雨》,说等爸爸回来要拉给他听。“Saeko的珍珠耳坠折射着细碎的光,“那时我才明白,有些谎言比真相更慈悲。“

风掠过树梢,几片早凋的樱花落在琴弦上。林默岸突然想起傅玖月制作甜点时专注的侧脸,她调整糖浆温度的样子与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六岁那年见过的和服女子,在妈妈锁着的相册里微笑。

“Fumiko阿姨...是傅玖月的母亲?“

Saeko怔了怔,从手提包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樱花树下三个少女捧着奖杯,中间戴厨师帽的女孩眉眼与傅玖月如出一辙。

“二十年前'甜樱杯'冠军组合。“她摩挲着照片边缘烧焦的痕迹,“如果我们没有爱上同一对兄弟...“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回忆。傅玖月抱着保鲜盒跑来,马尾辫散开几缕发丝。看到Saeko的瞬间她急刹车,保鲜盒里的樱花慕斯晃出奶渍。

“我、我做了新配方...“她慌乱地抹去玻璃上的指印,“默岸你还没吃晚饭吧?“

Saeko突然握住傅玖月的手腕:“这个摆盘方式...谁教你的?“

“哎?就自然而然...“傅玖月低头看自己用樱桃酱画出的螺旋纹,“像这样转三圈再点金箔,妈妈说过这是...是...“

两人同时僵住。傅玖月瞳孔微微收缩,那些从未被明确教导却深植骨髓的手法,此刻在月光下显出惊人的真相——她复刻的不仅是甜点,更是母亲们未被时光磨灭的羁绊。

Saeko从珍珠项链里取出一枚微型钥匙:“去我工作室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你们该看的东西。“

当紫檀木盒在月光下打开时,泛香的乐谱与食谱交错重叠。最上层信笺上是傅玖月母亲的字迹:“给未来某天相遇的孩子们——当樱花与抹茶重逢,请代我们完成那首未尽的协奏曲。“

林默岸的琴弓无意识划过E弦。傅玖月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你听!“

夜风送来隐约的钢琴声,旋律正是《樱花雨》的变奏。他们循声跑到音乐厅侧窗,看到Jean正在空荡的演奏厅弹琴。月光从穹顶天窗倾泻而下,在他银发上流淌成河。

琴声戛然而止。Jean对着虚空轻语:“当年我就是在这里,为未出生的孩子们写下第一小节。“他抚摸琴键上的刻痕,“Fumiko在这里摔碎蛋糕,说艺术不该被血缘绑架。“

傅玖月感觉锁骨处的樱花胸针微微发烫。她终于明白母亲坚持要她参赛的深意——有些重逢不是为了弥补遗憾,而是为了让中断的乐章获得新生。

“要去巴黎吗?“她轻声问林默岸。

少年调试琴弦的手势与Jean如出一辙:“等樱花再开的时候。“他看向傅玖月沾着面粉的袖口,“在那之前,要不要试试把'重逢'做成马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