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空才刚刚破晓。
死水一般的大梁城就被激烈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不久前,城南外驻扎的新附军来接防,还未靠近城门,便发现大门洞开。
再走近,赫然发现城门洞中,横死的两具尸体。
以及用血在城墙上留下的一行字。
“胡无人,汉道昌——掘墓人无衣敬上”!
鲜红的大字,格外的刺眼。
新附军内的汉人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不知所言。
很快,这件事就被传到了蒙兀将领那里。
昨夜宿醉的蒙兀将领顿时醒了酒,马不停蹄的去找自己的上官。
一时间,整个大梁城都沸腾了。
“听说了嘛,掘墓人出手了。”
“什么是掘墓人?”
“这你都不知道,掘墓人是南安那边专门来对付大乾的组织,说是要为大乾掘墓的一群疯子。”
“城南昨夜死了两个蒙兀人。”
“什么,城南昨夜被杀了二十个蒙兀人?”
“大事不好,城南昨夜被掘墓人屠杀了两百个蒙兀人!”
等到消息传到破庙的时候。
“禾哥,听说昨夜城南那边被掘墓人屠了两个千户!”
“噗~”
正在喝粥的温禾,这一口没憋住,全部都喷到了他对面阿牛的脸上。
“多少?”
作为昨夜亲眼目睹现场的王二和陈述,将脸埋到了碗里,他们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亲眼所见,就死了两个蒙兀人。
街头巷尾这么一传,竟然变成了两个千户。
两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温禾。
“咳!”温禾轻咳了一声,故作慌张的模样:“这下大事不好了,一会紧闭大门,谁也不要出去。”
自从五年前,蒙兀人攻破大梁城后。
这座城每天都在死人。
但第一次有蒙兀人横尸街头,也是第一次,有人敢留下如此挑衅的话语。
大梁城,东城碎花楼内。
银捶廖通紧急将大梁城内所有铜铲都召集了起来。
“是你们手下干的?”
众人一脸茫然的摇着脑袋。
这时如果没有上风的命令,他们怎么敢擅自动手。
“那人用的是无衣的名头,会不会是他的好友?”
“无衣。”
廖通皱着眉头,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
思索多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但又觉得不可能。
哪个人真有如此胆量?
敢在大梁城内杀蒙兀人?
即便是他们,也不敢当街杀人,还将城门打开。
“不管是什么人做的,近期都约束好手下,不要擅自行动,我看蒙兀人要发疯了。”
“是!”
廖通只觉得头疼。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大梁城就像是一滩死水,他们这些人就像是里面的鱼。
若是妄动就会被岸上的猎手发现。
而如今这摊水被人搅浑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廖通是头疼,但好在他依旧可以在一旁隔岸观火。
此时还有一人,正被骂的狗血淋头。
“废物,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皇城勤政殿内,大乾高高在上的大可汗皇帝陛下,俨然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乌尔瓦五体投地,拜服在御阶下,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早上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当即派人出去探查。
果不其然,没多久皇城内就传来陛下召见的消息。
“如今大梁城内,已经在传,朕麾下怯血军被屠了两个百户,再这样下去,过几日是不是要传出朕驾崩的消息了!”
皇帝胡尔烈一掌拍在玉案上,一寸多宽的白玉雕刻的桌案瞬间崩塌碎裂。
整个御阶因此抖动了三下,才平息下来。
“臣死罪!”
“死罪?呵,若朕要你死,早就送你去见长生天恕罪了!”胡尔烈一声冷笑,又激出乌尔瓦一身冷汗。
“此事你要如何解决?”
“杀,用汉人的话来说,杀一儆百,只要杀的人多了,就能……”
“砰!”
一块巴掌大的模块就这么硬生生的砸在乌尔瓦的头上。
堂堂五品聚精境,身骨血肉远超常人,普通刀剑难伤肉身的他,额头顿时冒出了鲜血。
他惶恐的垂下头,谢恩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朕早就说过,天下一家,蒙兀人不过百万,而汉人单单北方便有三千多万人,你杀的光吗?”
胡尔烈睨了他一眼,迈步走下御阶,来到他的身旁。
“想要奴役汉人,不能滥杀,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必须要给他们看到活着的希望,否则即便我蒙兀勇士再英勇面对数量那么多的汉人,也会杀的刀锋卷刃,数量稀少的狼群在面对大量羊群的时候,也必须避其锋芒,这个道理你们怎么还不懂得。”
他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背着手,走到大殿门口。
乌尔瓦连忙起身,躬身紧随在他身后。
“此前黄洪巷之事我便与你说过,不能滥杀,你不听,如今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以为死的就是两个蒙兀勇士,不,这是丢的我们蒙兀人的勇猛!”
“臣知罪!”乌尔瓦再次跪地。
“去领三十军棍,并半月之内找到潜藏在大梁城内的掘墓人,否则你这位置便让给你兄长吧。”
“是!”
乌尔瓦眼眸发颤,不敢迟疑,起身接令。
他压下心中的惶恐,躬身退下,只留下大殿内眼神郁郁的胡尔烈。
“掘墓人!”
轰!
胡尔烈脚下泛起一滚强烈气旋,向着四周扩散。
下一刻,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倏然在宫殿内响彻。
大地震动,四方三人怀抱粗大的柱子纷纷碎裂开来。
房梁上的绿瓦被气旋震的飞荡而起,在半空中碎成瓦砾。
用大理石铺垫的地板,全部龟裂开来,裂缝蔓延至大殿之外。
只听“轰”的一声。
整个勤政殿轰然倒塌。
四周的侍卫、内侍顿时都慌了神,纷纷冲上前去,口中大喊着“陛下”。
就在这时。
天空“嗖”的降下一道身影,一股气旋瞬间向着四周迸发开来,赫然激起一阵烟尘。
四周侍卫、内侍见状,纷纷跪地叩首,不敢抬头瞻望。
而这人,正是那大乾皇帝胡尔烈。
他神情肃然,背手而立,目光炯炯的遥望着南方。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为谁掘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