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行动,威慑,梁山请辞

檀烟起处梵音沉,铁券高悬镇鬼门。

莫道书生无胆色,巧借佛火照乾坤。

却说那浴佛节正日,辰时未至,铁狮子巷口已搭起九尺檀木坛。

八名赤膊庄客抬着韦陀像,鎏金宝杵正对着柴府乌头门。

宋万领着杜迁往坛底暗格塞铜钟,那钟身上“慈云禅寺”的铭文被朱贵用香灰抹得斑驳。

王伦一袭素缎鹤氅,立在巷口老槐下,狼毫笔尖蘸着朱砂往黄符上写“雷”字,忽见两个泼皮在巷尾探头,故意扬声道:“戌时三刻天雷落,专劈昧心黑肺人!”

蟒袍玉带步生风,笑把丹书悬半空。

非是王孙多作态,要借佛力退奸雄。

巳时三刻,柴进乘着照夜玉狮子至坛前。

四个小厮抬着鎏金匣,丹书铁券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他踩着人梯登坛,腰间玉佩与铁券相击,清越之音惊得树梢麻雀乱飞。

两个泼皮混在人群中起哄:“柴大官人莫不是要求佛爷保姻缘?”

柴进恍若未闻,亲手将铁券悬在韦陀杵尖,转身时蟒袍下摆扫落三炷线香。

白衣胜雪立黄昏,笔走龙蛇布阵门。

非是仙家通玄术,胸藏十万虎狼军。

申时末,王伦袖着手在巷口踱步。

二十名庄客扮作香客,襟内鼓鼓囊囊藏着铜锣。

朱贵领着泼皮们往西街酒肆去,故意将瓷瓶“失手”摔碎,磷粉随风飘散,惊得路人大呼“佛灰显灵”。

杜迁蹲在茶摊后,把特制炮仗塞进竹筒,低声对宋万道:“待会听我哨响,先点东头那三支穿云箭。”

铁尺横肩立佛坛,袈裟犹带旧炉烟。

莫道金刚无怒目,钟鸣处即修罗天。

戌时初,邓恩套着圆通的旧袈裟登坛。

铸铁尺缠着褪色罗汉绳,在暮色中似条赤蛇。

泼皮们挤在前排嬉笑:“这和尚好肥膘,怕不是酒肉修来的!”

忽见邓恩挥尺击向虚空,尺身梵文竟泛出金光——原是王伦使人在坛周暗藏铜镜,将落日余晖聚在尺上。

戌时三刻,铜钟闷响如地龙翻身。

邓恩第三尺重击,暗格里庄客猛扯绳索,百斤铜钟震得木坛吱呀作响。

香炉应声倾倒,掺了磷粉的香灰漫天飞扬,遇风“轰”地燃起幽蓝火焰。

“雷火!雷火!”

泼皮张三指着韦陀像尖叫。但见丹书铁券在火光中映出硕大“诛”字,竟是王伦早用鱼胶贴在铁券背面的金箔。

李四裤裆已湿,跪地狂磕头:“柴爷爷饶命!”

混在人群中的高衙内眼线转身欲逃,却被朱贵伸脚绊倒。

杜迁趁机点燃炮仗,炸响如天雷劈地。

宋万领着马队从西街冲出,马蹄铁故意踏出火星,泼皮们发一声喊,丢鞋弃帽作鸟兽散。

沧州府尹躲在八抬大轿里,掀帘的手直哆嗦:“快!快奏官家,柴进果真通神!”

税吏掌班王秃子缩在肉铺案底,官帽插着根炮仗捻子:“早说柴府动不得……”

巡检司都头樊瑞混在人群中,盯着王伦袖中狼毫笔暗惊:“这笔法……莫不是梁山泊的……此事记下,容后再议。”

佛火燃尽暮云收,满地狼藉笑王侯。

非是金刚施霹雳,书生笔底有春秋。

柴进立在乌头门下,看邓恩扯下袈裟掷还宋万,忽然大笑:“明日该叫圆通长老赔我件新袈裟!”

王伦在阶前躬身捡炮仗残骸,袖中落出张名帖,上书“水泊梁山王”,被邓恩眼疾手快地一脚踏住,碾碎入尘土。

白衣轻骑出沧州,暗把恩仇袖底收。

常道书生无远虑,梁山泊上早筹谋。

金银满盘情满盅,去留皆在笑谈中。

非是江湖多薄幸,秀士眼底有霜锋。

且说事毕,柴府西花厅内烛影摇红。

王伦领着杜迁、宋万、朱贵三人长揖到地:“蒙大官人厚爱,我等山寨草创,实不敢久离巢穴。”

柴进执壶的手顿了顿,琥珀酒液溅湿袖口绣的金蟒:“贤弟何急?庄上新到批西夏良驹,正待……”

“大官人抬爱。”

王伦折扇轻摇,扇骨暗藏的铁片叮当作响。

“三年前雪夜赠银,九十七两纹银并二百三十文铜钱,至今不敢忘。”

他忽以扇柄点向朱贵,“朱兄弟,可还记得那装钱的靛蓝布袋?”

朱贵正盯着案上银锭,闻言忙道:“袋角补着块白麻布,针脚粗得像蜈蚣爬。”

众人皆笑,独柴进敛了笑意——那布袋原是使女缝坏的香囊。

快马轻刀问前程,莽汉偏要探分明。

非是江湖无计较,梁山泊里藏雷霆。

回程路上,杜迁把鬼头刀扛在肩,震得马鞍铜钉乱响:“哥哥忒也小心!那柴大官人……”

“你懂个卵!”

王伦忽勒缰绳,惊起林间昏鸦。

“三年前我险些冻毙街头,他随手掷银如弃敝履——”

折扇啪的展开,露出梁山泊水图,“这等人物,敬要七分,防要十分。”

朱贵在马上数银锭,接口道:“上月劫的盐商,不也靠着柴府路引才过得潼关?”

“正是此理。”

王伦以扇骨敲打杜迁刀背。

“你看那沧州府尹,今日祭坛上吓得屁滚尿流,来日若剿梁山泊……哼!”

宋万忽闷声道:“官军敢来,砍他娘!”

“莽撞!”

王伦冷笑。

“你当高太尉的狗只会在沧州吠?”

忽从袖中抖出张名帖,正是柴进宴客名录。

“这上面二十七个名字,够咱们请三五年客。”

雪夜赠银记恩深,官凭路引抵万金。

莫道聚义堂前客,尽是朱门座上宾。

残阳染红官道时,王伦驻马回望沧州城:“此番急走,实因那泼皮背后……”

折扇在颈间虚划。

“柴家树大招风,咱们小门小户的,经不起雷霆。”

杜迁忽见林间惊鸟四散,鬼头刀锵然出鞘:“哥哥是说……”

“嘿!今日泼皮撒尿,明日怕要放火。”

王伦扬鞭西指。

“速回山寨!八月十五前,须建好水寨暗门。”

朱贵掂着银袋笑道:“五百两够买三十张强弩。”

“蠢材!”

王伦策马疾驰。

“这银子要熔了铸【替天行道】大旗!人和名声才最重要!”

烟尘滚滚中,四骑没入暮色。

最后一丝余晖掠过王伦素缎衣襟,照见内衬密密麻麻的人名——皆是半月来柴进宴请的江湖客。

轻摇折扇算机关,去时犹带宴客单。

莫道白衣真秀士,梁山泊里藏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