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撞在剑阁残碑上,发出细碎的呜咽。萧景琰的狐裘早已结满冰甲,每走一步都似负着千斤铁索。青鸾的剑锋扫过碑面青苔,露出底下暗红的铭文——那是二十年前三千修士的鲜血沁染的《镇魔箴言》。
“寅卯之交,地脉最弱。“萧景琰将掌心按在碑文“琰“字处,冰霜顺着血脉攀爬。玄鸟玉佩突然迸发青光,碑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似巨兽在深渊翻身。
青鸾的剑穗无风自动:“西北巽位,死气。“
话音未落,整座山崖裂开蛛网状缝隙。青石板如腐朽的龙鳞片片剥落,露出下方青铜甬道。壁上长明灯燃着幽绿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鬼魅。萧景琰弯腰拾起半片金丝绡,南诏流光纱在绿焰中泛着珍珠光泽——这是三日前南平郡主发间落下的饰物。
“好个偶感风寒。“他捻着薄纱冷笑,指腹忽然刺痛。细看之下,金丝间竟缀着苗疆情蛊的卵鞘,遇体温已孵出半透明的幼虫。
甬道深处传来锁链相击声。
青鸾剑出三寸,霜刃映出壁上诡谲壁画:第一幅绘着玄衣帝王斩蛟,第二幅是僧侣焚烧孕妇,第三幅...萧景琰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自己的画像悬在祭坛,心口插着七柄星宿剑。
“悬空寺的二十八宿诛魔阵。“青鸾的呼吸首次紊乱,“世子,此乃大凶之兆。“
萧景琰却盯着壁画角落的落款:永和十七年,清虚子绘。这正是母亲失踪的年份,而那清虚子,正是悬空寺二十年前叛逃的戒律首座。
锁链声陡然凄厉。
百步外的洞窟中,倒悬的青铜巨剑正将月光绞成银屑。剑身缠着二十八条陨铁链,每条锁链串着七具尸体,最近那具赫然是龙渊城守将——他瞪裂的眼眶里,西戎狼牙箭的箭簇还在滴血。
“娘!“
萧景琰的嘶吼在洞窟炸响。水晶棺中的玄衣女子面容如生,额间鳞纹泛着妖异的紫光。他疯了一般扑向锁链,却被青鸾死死扣住命门穴。那些“陨铁链“突然蠕动起来,竟是无数黑鳞虬龙纠缠而成!龙睛处嵌着的孩童颅骨突然开口,齐诵《往生咒》。
水晶棺应声开启。羊皮卷飘落,太虚真人的血书映入眼帘:“景琰吾徒,汝母清虚子乃悬空寺镇守使,孕时遭魔气侵体...红烛案非天灾,实为陛下借东海妖人傀儡术...“
轰隆!
十二道傩面黑影破壁而入,领头人手中血珊瑚映出萧景琰扭曲的倒影——那影子的额角正生出龙角!青鸾的承影剑化作流光,剑气触到珊瑚竟凝成冰晶。东海秘术“千堆雪“卷起冰刃风暴,却在逼近萧景琰三尺时诡异地蒸腾。
“世子!“青鸾的惊呼中带着颤音。
萧景琰的瞳孔已化作竖线,掌心鳞片暴长。他无意识地握住棺中玉簪,簪头烛阴龙纹突然活过来,西戎巫纹顺着血脉游走全身。当第一滴妖血坠地,整座剑阁遗址开始崩塌。
“苍龙七宿现...“傩面首领的咒语被落石打断。青鸾撕开左臂衣衫,夔兽刺青遇血化形,上古凶兽的咆哮震塌半面山壁。混战中,萧景琰瞥见水晶棺底部的玉镯——内侧刻着“赠爱妻清虚子“,落款竟是萧破军的私印!
“原来父王早知...“他咳出黑血,妖化的指尖深深抠入青砖。记忆如毒蛇噬心:十岁那年误闯宗祠密室,供桌上除母亲牌位外,还供着盏青铜灯——灯油泛着人鱼膏的腥甜,灯芯却是根婴儿脐带。
南平郡主的娇笑自裂缝传来:“表哥好狠的心,竟带着我娘的鲛人泪逃婚?“三百金吾卫的破甲弩已张如满月,箭簇淬着的正是棺中女子当年所中奇毒“碧血葬“。
青鸾突然旋剑割破右腕。血溅承影剑,霜纹化作赤蟒缠住萧景琰腰身:“世子,得罪了!“夔兽虚影裹着二人撞向山体,在弩箭暴雨中破壁而出。最后一瞥间,萧景琰看见母亲睫毛轻颤,棺底渗出黑色黏液——那分明是西戎巫典记载的“烛阴胎衣“!
雪原上,承影剑发出悲鸣。青鸾的后背衣裳碎裂,露出横贯脊梁的虬龙烙痕——与剑阁锁链的纹路分毫不差。萧景琰在妖血灼烧中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红烛案那夜,南平郡主的生母贤妃,正将沾着人鱼膏的银针刺入昏迷的皇帝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