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消散前烙在识海的星图开始发烫，刑劫剑感应到弑神台的气息，竟在鞘中凝出冰霜。
当第一道紫电劈开海面时，我看到了那座高台的真容：九千级白骨阶延伸至云巅，每阶都嵌着枚逆鳞，台顶悬浮的青铜巨弩缠绕着苏氏族人残魂。
“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岳寒川的结晶化龙首漂浮在浪涛间，龙角上残留的血丝正与雷云共鸣。我握剑的手猛然收紧，剑锋却停在龙鳞三寸前——独眼中转动的青芒，分明是师兄残存的神识。
“阿平...快走...“龙首发出断续的嘶鸣，“弑神台是陷阱...“
紫电突然暴涨，龙首不受控地撞向骨阶。那些沉寂的逆鳞次第亮起，在阶上拼出古族祭文。我追着龙首跃上第三千阶时，足下白骨突然活化，无数骨手抓住脚踝。刑劫剑斩碎的瞬间，骨手分泌出黏液，将剑锋牢牢黏在阶上。
“这些是历代苏氏献祭者的指骨。“楚云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坐在青铜巨弩的机括上，双腿已替换成刑劫剑残片，“感受下先祖们的怨念吧。“
黏液爬上剑柄，灼烧感直透骨髓。识海突然涌入万千记忆：七岁孩童被剜去脊骨、少女在血池中化作枯骨、老者被生生抽干龙脉...所有惨嚎最终汇聚成苏凛自刎的画面——他手中断剑正是刑劫剑的前身！
“现在明白为何苏氏世代为容器了？“楚云深弹指敲响巨弩，弩机转动发出骨骼摩擦声，“你们血脉里刻着弑神咒，是天生的...“
龙首突然撞向弩机，打断了楚云深的话。岳寒川的残识在紫电中燃烧：“阿平...劈开...我的眼睛...“
刑劫剑感应到呼唤，剑柄逆鳞割破掌心。暗金血液渗入骨阶，那些禁锢剑锋的黏液突然沸腾。我趁机拔剑跃起，剑光直取龙首独眼。
“你竟敢！“楚云深挥袖射出七枚剜龙锥。
剑锋刺入龙瞳的刹那，岳寒川最后的微笑在识海绽放。龙首应声炸裂，飞溅的结晶中浮出半块玉珏——正是苏凛当年佩戴的葬龙符！
“师兄...“我接住玉珏，背面刻着细小的药王谷密文。紫电映亮字迹的瞬间，弑神台剧烈震颤，巨弩上的苏氏残魂突然尖啸着扑向楚云深。
“不！这不可能！“楚云深被残魂缠绕，皮肤开始腐烂，“圣主明明篡改了...“
“父亲早料到了。“我将玉珏按在心口，青铜钥匙与符纹完美契合，“真正的弑神咒，刻在苏氏血脉的魂灵里。“
巨弩机括轰然炸裂，露出内部的血色晶核。那晶核中沉睡着圣主本体，万千血丝正连接着不同时空。我挥剑斩断血丝时，晶核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我的眼睛！
“很惊讶？“圣主的声音从晶核传出，“每个时空的苏剑平，最终都会成为我。“
刑劫剑突然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咽喉，剑身浮现的血纹与晶核同频共振。我死死攥住剑柄，看到可怖真相：无数时空的弑神台上，不同的“我“正在重复同样的动作。有些已经刺穿咽喉，有些在最后关头调转剑锋——但所有时空的刑劫剑，都指向同一个因果。
“这才是永夜之幕。“圣主轻笑，晶核中伸出骨手握住剑锋，“加入我们...“
暗金血液从七窍涌出，我竟在融合晶核的记忆。月谣被抽魂时、岳寒川被炼傀时、父亲自刎时...所有绝望都在重叠。意识即将消散之际，心口的青铜钥匙突然刺入晶核！
“平儿，看星图！“
苏凛的残影在晶核内部显现，他手中刑劫剑划出熟悉的轨迹。那些在归墟洞窟参悟的葬龙九式，此刻在晶核空间内拼成完整星图。当剑尖刺入第十颗命星时，所有时空的弑神台同时共鸣。
“你竟用万千自我为祭...“圣主的声音首次出现恐慌。
“苏氏血脉真正的力量...“我捏碎青铜钥匙，任由碎片割裂神魂，“从来不是吞噬...“
无数时空的“我“在此刻做出相同选择。刑劫剑刺穿晶核的刹那，弑神台上爆出比太阳更耀眼的白光。岳寒川的残魂在光中凝聚，月谣的叹息随风消散，父亲最后的剑意融入血脉...
当光芒褪去时，海面只余半截断剑。血雨倾盆而下，那些连接不同时空的血丝尽数枯萎。楚云深腐烂的躯体沉入海底，圣主的惨叫在云层间久久回荡。
我跪在弑神台废墟上，手中握着彻底破碎的玉珏。心口的青铜钥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龙形疤痕。海浪托起块晶石，映出三千世界逐渐崩塌的圣主化身——他们都在重复着灰飞烟灭的过程。
“结束了吗...“
回答我的是突然刺入后心的骨刃。本该消亡的楚云深从阴影走出，他胸腔内嵌着的血色星辰正在急速膨胀：“圣主...永生不灭...“
刑劫剑的碎片突然从海底升起，在血色星辰外结成剑茧。我咳着血转身，看到晶石中浮现月谣最后的残影——她手中握着的，正是我出生时的脐带剑。
“母亲...“
剑茧轰然炸裂，血色星辰化作青烟。楚云深在惊愕中化为灰烬，弑神台废墟上突然生出嫩芽。那些新生的藤蔓缠绕住刑劫剑碎片，绽放出带着龙纹的白色花朵。
我躺在花海中，看着时空裂缝缓缓闭合。心口的龙形疤痕逐渐温暖，恍惚间听到岳寒川在桃林舞剑、月谣在药庐捣药、父亲在月下教我识星...
当最后一缕圣主的气息消散时，海天交界处亮起晨光。刑劫剑的碎片在花间嗡鸣，仿佛在吟唱无人听懂的镇魂曲。我伸手触碰最近的花瓣，指尖传来月谣的温度。
海风卷着残花飞向朝阳，海面浮起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破碎时空里未完成的遗憾，此刻终于能安息。我望着掌心逐渐透明的龙纹，突然读懂苏凛最后的口型：
“活下去。“
海鸥掠过晴空时，海面只剩漂浮的白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