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认命吗?

吕庆涵身上大小伤口多达十余处,血流不止都能将敷上的金疮药冲掉。

张从文将简易的口罩戴上后,一指盆中浸煮的针线。

“把伤口用针线缝起来!”

啊?

“什么?”

别说老大夫,就是朱璜都被吓了一大跳。

“就像缝衣服一样,缝住伤口。殿下,草乌散带来了没?”

朱璜的脑海里还在一直重复着缝衣服,直到张从文再三询问,才点了点头:“有,有,已经取来了。怪不得你要草乌散,原来是要用在这里。”

草乌散是一种极强的麻醉药,缝合伤口的疼痛,定会令昏迷的吕庆涵下意识的挣扎。

只有将他麻翻了,张从文才有把握进行大周第一场外科缝合手术。

“张公子,要不还是你来吧,老夫没干过仵作的活。缝……人,我手抖!”

一碗草乌散强行灌了下去,片刻间就有了效果。

张从文不放心,咬牙往吕庆涵的伤口上戳了戳……

“有效!殿下既然要帮忙,就来上上手。先用小刀刮去伤口上的污秽,然后上药。我来缝合,咱们要赶着麻醉效果消失前,完成缝合!”

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燕王殿下,此时捏着手中的匕首,手指头都在泛白。

他仔细的打量着一脸平静准备器械,有条不紊安排活的小秀才,对张从文有了更深的认识。

“别愣着了,干活!孙大夫,殿下清理完伤口,你就上药。”

屋外守着的人不清楚里面在进行的救治有多么惊世骇俗,他们只能听见老大夫一直在絮絮叨叨,好似在说什么华佗……

事实上张从文也在赌,因为他只是学着前世看过的小说电影,尝试缝合大面上的伤口。

至于说血管缝合,哪里是他能做得来的……

赌吧,就赌一把,赌一把老天爷发发善心,赌一把吕庆涵的生命力足够强。

朱琳与刘弘赶到医馆外时,已是黎明时。

乱糟糟的一夜,最终是被皇帝派来的禁军镇压。

刑部大牢被炸去了一半,城中有四处宅子被毁,上百无辜平民死伤……

“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违令者,斩!”

燕王府亲兵只遵王令,什么天子亲军,什么皇家郡主,统统靠边站着去。

一行人就只好守在医馆外,直到天蒙蒙亮,紧闭的医馆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呕~”

孙大夫是第一个出来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理会守在门外的众人,脸色苍白,双腿打颤。

一口气跑到墙角,扶着墙壁呕吐了起来。

朱璜的脸色也不好,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刮……肉疗伤。

“拜见燕王殿下……”

“琳丫头,随我入宫。刘洪,这里就交给你了。”

忙碌了一夜,又是杀贼又是救人,朱璜没有什么多说的欲望。

钟楼的钟声提醒着他,还得去宫中应对他人的为难。

“除了孙大夫跟我,任何人不得进医馆,直到吕千户醒来。”

血总算是止住了,至少目前来看,救治的第一步成功了。

张从文不敢掉以轻心,没有无菌手术室,缝合手术后,如何防止发炎才是头疼的事。

好在燕王说他会找太医院的人想办法,张从文的心里也有了些把握。

“郡主、刘千户,因我之故,除了吕千户,其他三人皆战死……”

朱琳的眼中也是一黯,摇头打断了张从文的道歉。

“不怪你,既入锦衣卫,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不一样,他们本可以不死的!”

昨夜三人为他而死,这已经成了张从文的心魔。

就在刘洪还想上前劝说时,长街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

“大统领……”

褚破虏的到来,间接打破了医馆前的忧伤气氛。

“见过燕王殿下。”

朱璜很不待见这位国朝最大的特务头子,没有理会褚破虏的拜见,反而温和的与张从文说话。

“本王先去上朝了,阿大就留在这里,有需要你直接跟他说就行。”

阿大抱拳领命,随即目送燕王上了马。

就在朱璜手中的马鞭落下时,马鞭却拐了个弯,甩在了褚破虏面前不到一尺处。

空气爆鸣,昭示着朱璜心中的愤怒。

“昨夜死伤的军民,拱卫司、锦衣卫要负大半责任。你褚破虏要钓鱼,别拿无辜人的生命作饵,半夜能睡踏实吗?”

褚破虏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微微躬了躬腰。

朱璜知道这人不会拿他的话当回事,冷哼一声就拍马而去。

朱琳都来不及与张从文多说,只小声提醒了一句你大哥无事,就匆匆跟了上去。

“张从武无事。”

“嗯。”

张从文对这人也没什么好感,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敷衍的拱了拱手算是回应,随即就想回医馆去。

却见刘洪正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张从文知道他这是提醒自己,褚破虏得罪不得。

“学生还得去去守着吕千户,褚大统领,请恕我招待不周了。”

褚破虏倒也不在意张从文的态度:“既如此,吕庆涵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让刘洪去办。本座还有事,记得后日来拱卫司衙门一趟。”

张从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就独自进了医馆的大门。

“大统领,张三郎只是……”

“无妨,张家麒麟子,岂会没有脾气?”

褚破虏呵呵一笑:“张从武已经秘密返回家中,你带二十个人,守住张家。待张从文离京时,你秘密跟上去,保护他的安全。”

刘洪见自家大统领并不怪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娘嘞,这小秀才的脾气也太大了些。

整个大周,有几个敢对大统领如此无礼的?

回到医馆内的张从文,好半天才将心中的怨气强行压了下去。

其实他也知道得罪褚破虏是不理智的,但他一想到为他而死的三人,以及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吕庆涵,就对昨夜执棋之人,没有半点好感。

包括他张从文自己,为饵的大哥张从武,为棋子的朱琳、刘洪、吕庆涵等等,随即都会死在乱局之中。

更不用说那些无辜的百姓,难道就只能认命吗?

呵!

若是民生如草芥,大周与前元,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