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8年8月10号。
转眼兰旭峰已经在兰家大院住了一个月了。
这天,晨光穿透晨雾撒在兰家大院的琉璃瓦檐上。几只白鹤从树丛中惊起,带着飘落的树叶飞向天边。
兰岚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睫毛颤动两下,小姑娘闭着眼就朝空气伸出手:
“爸爸!我的小星星找不到了...”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条缝,一个穿淡青布裙的女仆小跑进来。张妈把银盆搁在木架上,伸手去摸她额头:
“小祖宗又魇着了?”
兰岚突然睁圆眼睛,枕上还留着口水的印子。她赤脚跳下床就往衣架后头钻:
“爸爸躲这儿呢!”
衣架上那件墨蓝长衫晃了晃...
衣服后面什么都没有,她低下头把失望和忧伤藏在睫毛下面。
“听说今儿要来新老师...”
女仆一边给女孩准备洗脸巾一边八卦着小道消息。
“是教什么的?”
兰岚突然转身。
“不知道...”
女仆拉着她的手坐到梳妆镜前。
“会不会带我们去动力装甲仓库?”
兰岚突然扭过头,发丝缠住了银梳。
“怕是教些文绉绉的。”
张妈往她腕上套翡翠镯子,
“前院的小六子说,昨天瞧见管家迎了个白胡子老头...”
“赶紧下去吃早餐。”
门口进来一个女仆,
“太太已经在下面催了。”
八仙桌上的早餐正冒着热气,兰岚提着裙角冲进来。
“爷爷!今天有新老师来吗?”
她发髻上的珍珠流苏扫翻了酱醋碟。
兰庭旭用绢帕擦着胡须:
“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嘛。”
“快告诉我他是谁?我认识吗?”
兰岚顾不上吃早餐,一个劲的追着爷爷问。
“岚儿,先把早餐吃了,一会要上课了。”
唐雪凝用银筷底部扣了扣桌子。
兰岚瞟了一眼继母,伸手拿起海鲜包啃了两口:
“他是教什么的?”
坐在另一边的男孩兰旭峰偷瞄了一眼正前方的唐雪凝,吓得赶紧低下头吃东西。
“岚儿,你马上六岁了,该学些必要的知识了。”
老人的眼里带着坚韧的愁绪,
“你爸爸6岁的时候已经通晓白族历代首领及长老的名字和事迹。”
“我听说昨天来了个白胡子老头...”
兰岚右手抓起一块饼干,左手把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干了:
“今天的老师是他吗?”
没等老爷子回话,管家引着个银须垂胸的老者进了门。
兰岚半块饼干噎在喉咙里——那白胡子比她整个人还长,末梢用红绳系着枚小铜铃。
“兰长老早安!”
白胡子脱下帽子鞠了两个躬,
“太太早安!”
“许先生不必拘礼,请先移步书房。”
老爷子笑着招呼。
唐雪凝点头回了个礼,目光瞟了一眼对面的驼背男孩。
书房里飘着檀香味,先生在讲台上展开电子白板,写下“白族历史”四个大字。
“我叫许白,许仙的许,白族的白。”
先生放下手里电容笔。
“今天开始由我来给你们讲白族历史课。”
兰岚无意识的翻动着桌上的《白族历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先生的大白胡子还有上面系着的那枚小铜铃。
许白捻着胡须讲到白族第一代首领炎鹰统一各族部落的时候,铜铃在晨光里一晃一晃。
兰岚起初数着他说话时颤动的须梢,渐渐被窗外扑棱的麻雀引走了神。
“哥哥你瞧,”
她捅了捅兰旭峰的胳膊,
“许先生的胡子像不像后厨挂的龙须面?”
少年佝偻的右肩微微发颤,左手死死压着宣纸。兰岚蘸了朱砂在纸上画圈:
“咱们给胡子编小辫好不好?”
日头移到檐角时,兰岚突然跳下椅子:
“先生!我能摸摸铜铃吗?”
没等许白先生答话,她拽着兰旭峰就往外跑:
“哥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小身影钻过月洞门时,张妈举着鸡毛掸子追上来:
“小姐使不得!那铁疙瘩要漏电...”
兰岚让哥哥抱起自己以便够着动力装甲库房的瞳孔识别锁。
“咔呲——”
库门在浑厚的声音中开启。
2米2高的黑豹装甲赫然伫立在两个小家伙面前。
在黑豹的注视下兰岚的眼里几乎看到了爸爸的身影,她经不住对父亲的思念,眼里闪烁着泪光。
兰旭峰无法形容眼前的震撼,他一时间无法将眼前的巨物跟那本《机甲战斗手册》上的黑豹插图联系在一起。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父亲——兰林的战斗故事正在他脑子里自动播放。
泛着冷光的铁足下,兰岚正踮脚去够舱门开关。唐雪凝的冷笑从背后刺来:
“果然是野孩子带坏兰岚——管家!把少爷送回房间!”
兰旭峰被罚一天的禁闭。
兰岚却没闲着......
当暮色透过冰裂纹玻璃窗斜切进书房时,兰岚正跪在织锦坐垫上翻找父亲的藏书。
黄花梨书架第三层有本《动力装甲图谱》,封皮上还留着爸爸握过的凹痕。她踮脚去够书脊时,突然带落了一叠泛黄的纸页。
纸页打着旋飘到书架底下,兰岚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指尖触到个硬壳本。
她将靛蓝色的本子从架子底下抽了出来,母亲的名字“陈施琦”在灰尘下泛着微光,像是被月光洗过的星辰。
她抱着笔记本钻进紫檀书案底下,这里还留着去年和爸爸捉迷藏时偷藏的麦芽酥糖。
翻开扉页的瞬间,松木香混着某种清凉的草药味漫出来——是妈妈实验室白大褂的味道。
页脚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污渍,是三岁那年她打翻的枇杷膏留下的。
“β粒子轨迹观测记录...”工整的字迹间突然蹦出只简笔画小兔,耳朵上还系着蝴蝶结。
兰岚把脸贴在纸页上,仿佛能看见妈妈伏案画图时垂落的发梢。
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凑出轮廓:实验室玻璃器皿折射的虹光,妈妈胸前晃动的星型吊坠,身上总是带着温暖的气息。
窗外传来晚归的鹤唳,她忽然发现某页空白处印着半枚淡红唇印。六岁的孩子还不懂核衰变公式,却认得这是妈妈常用的胭脂色号。指尖摩挲着唇印边缘,仿佛触碰到了某个阳光温软的午后——妈妈抱着她调试设备,操纵杆硌得她咯咯直笑。
当暮色完全浸透书房时,兰岚已经用绒布包好了三只琉璃瓶。这是她从厨房偷来的糖霜、小苏打和石榴汁,正按照笔记里的图示摆成三角阵型。酒精灯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玻璃器皿,腾起的雾气里渐渐浮现出妈妈调试新同位素材料的身影。
“要顺时针搅拌七下...”她踮脚去够震荡仪,一块橡胶片突然坠入溶液。紫红色的泡沫涌出烧杯时,窗帘突然窜起一簇火苗。
兰岚没有尖叫,反而在跳跃的光影里看见妈妈转身时的发带飘了起来。
浓烟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兰旭峰撞开门,把茶壶里的水淋在外套上,然后用外套包裹住火苗,火势瞬间化成了白烟。
“这是妈妈教我的...”
他变形的右手攥着烧焦的窗帘,左手却温柔地拍打妹妹沾满糖霜的后背。
兰岚把滚烫的吊坠捂在心口。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亮了笔记末页的涂鸦——歪歪扭扭的机甲旁写着“记得给小岚的生日买礼物。”
唐雪凝的呵斥声从回廊传来时,兰岚把蓝色笔记本塞回书架底下。
继母的训斥如同穿堂而过的季风,女孩坚定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本子藏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