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不屑于和张掌柜讨价还价,说破口舌最多也只能多拿四五十两银子。
反正以后知名度要是上去了,几十两银子可以忽略不计,还能卖张掌柜一个好。
“这......”张掌柜觉得贾琮是个爽快人,没有还价。
只是另一幅标价千两,着实惊世骇俗。
“这太贵了,不会有人买的。”
“无妨。”贾琮端起茶,轻轻吹拂茶汤,“你只需要把它挂在醒目位置就行了,我也不缺那点银子,可好?”
他近来买东西、为英莲置办宅子、付清霍云骁报酬,还剩三百多两,暂时也不缺钱。
“好,听您的。”张掌柜笑着应承下来,不再多问。
“还有一事。”贾琮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印章。
张掌柜正色道:“贾公子请讲。”
贾琮道:“送我个印章,上面刻字——会飞的鹦鹉。”
“刻好后,我印在《贵妃出浴图》落款上,贵店就能售卖了。另一幅《骏马图》不印。”
“没问题。”张掌柜含笑应道,送个印章花不了几个钱。
他暗道:“会飞的鹦鹉?”倒是个奇怪的名号。
果真是少年心智。
“行了,那就这样说定。择日我再来,到时候取印章。”贾琮喝了口茶,起身。
“贾公子稍等。”张掌柜从袖中掏出五十两银票递给贾琮,“您收着。”
“我送送您,以后还有画作,只管送来,价格还能谈。”
张掌柜很担心贾琮嫌之前自己给的价太低,转头去了另外几家店。
他想着这贾家少年堪称神童,未来许闻名于世也可能泯然众人,但自己愿意赌。
多花点银子也不算什么。
“行。”贾琮任由张掌柜陪着往店铺外走去。
“对了,贾公子,您以后再来本店,可直接上二楼找我。”张掌柜边走边说道。
“明白了。”贾琮笑道。
他心想,这就成为贵宾了。
二楼是贵宾,等闲人等怕是没资格上去。
至于三楼,恐怕唯有贾老太太才得以通行无阻。
转过几间屋子,走至柜台前时,贾琮看到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一根竹笛。
端的是青翠剔透,古色生香。
“好笛子。”他忍不住夸了一嘴。
张掌柜顺着贾琮的目光望去,眼角笑纹更深,“这是前朝琴师用湘妃竹制的笛子,公子若喜欢......”
话音未落,贾琮的手已轻轻抚上笛身。
贾琮摩挲着笛孔,前世记忆里,自己站在东海之滨,面向波澜壮阔的大海那一幕顿时袭来。
他将笛子横在唇边,吐息间第一个音阶如燕穿云。
张掌柜见贾琮如此,立刻使了使眼色。
原本有些嘈杂的店铺很快寂静。
渐渐地,笛声渐起,似轻舟出涧,待到中段忽如银瓶乍破。
贾琮闭着眼,看见黄霑在录音棚里仰头灌酒,看见令狐冲在船头弹剑作歌。
七转八折的调子令众人如痴如醉,惊得张掌柜呆在了当场。
贾琮一曲终了,笛音余韵仍在梁间萦绕。
他缓缓放下湘妃笛,才发现店铺里外已围了三层人,连街边卖糖人的小贩都举着草靶子踮脚张望。
三层阁楼里,雕花木栏杆前。
一名穿着锦袍的青年瞪大了双眼,递到嘴边的那盏茶停滞了许久,未曾品尝半口。
他身后着杏子红缕金襦裙的少女脸带笑意,看着楼下的贾琮,有些出神。
“曲里竟有如此豪情?”青年抚扇轻叹。
少女没有接话,仍旧看着贾琮,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曲中。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正在海上泛舟。
几缕碎金漏过纱窗,正映在她眉间。
远山眉下,秋水眸中,星火明灭,胭脂色的唇珠终微微翕动。
“三哥,他长得还挺俊秀的。”
楼下,张掌柜带着激动的颤音,低声呼道:“贾公子这手笛艺,比之梨园首席供奉也不遑多让!”
“就是这曲子,怎么我从未听过?实在是令人沉醉。”
他看着贾琮,脸色因为激动都涨红了。
眼前的少年今日一而再再而三令自己震撼。
莫非,荣国府传承的武脉全化作了文运,凝结到了他的身上?
一缕微光恰巧斜斜照在贾琮半边脸上,有几分侠客纵横江湖的豪迈。
“掌柜的说笑了,此曲我自创,叫做沧海一声笑。”贾琮拱了拱手,“走了,无需相送。”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目送贾琮离去。
他们议论纷纷。
“谁家的公子哥?竟有如此能耐?”
“不认识,长得还怪好看的。”
“真好听啊。”
......
张掌柜看着贾琮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应多给他些银子的。”
忽有侍女过来低声道:“二掌柜,三楼的大掌柜请您上去一叙。”
三楼?
张掌柜心里一紧,他知道两位来头甚大的贵客在三楼由大掌柜陪着。
“我这就上去。”他撒腿就往楼上跑。
贾琮消失从大街上消失后,七拐八拐,最终绕进了一座小院子,叩响了门扉。
“谁?”里面的妙人儿隔门问。
“是我。”
“吱呀”一声,门开了。
“公子请进。”英莲带着一丝激动打开门,待贾琮进去后,又关上。
贾琮笑意吟吟看着英莲,“住的可还好?”
香菱垂首道:“这院子幽静得很,就是一个人住有些不习惯。”
“公子大恩......”
话未说完,她忽地屈膝要拜,被贾琮扶住手臂。
“不过是借你半间瓦舍,也值当行大礼?”
“岂止是半间瓦舍。”英莲轻声道:“我自幼被拐,在那人牙子手里,每日非打即骂。”
“那薛家公子强买了我后,看我都是带着吃人的眼神,我好害怕。”
“如今承蒙公子相救,无以为报——”
“行了。”贾琮打断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断的英莲,柔声道:“我救你,不是让你做牛做马的。”
“实话说,我知道你身世。等风头过了,送你回家,可好?”
贾琮决定如实吐露英莲身世,以英莲之心肠,不会多问,也不会说于别人,害了自己。
过个大半年或者一两年,等金陵的事被人遗忘了,让这个苦命人儿回家是最好的。
哪知,他刚说完,英莲泪水决堤而出。
她“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我不要回家,我想一直服侍在公子身旁。我会做饭、洗衣、针线。”
“求公子收留我。”